地把人心给填满了。
“恁都起开!别搁这儿挡道儿!”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声脆生生、硬邦邦的吼声,突然从地道深处炸响了。
那声音不象是冀中平原上的软糯口音,带着一股子生葱生蒜的冲劲儿,还有那股子只有黄河边上的人才有的浑厚底气。
陈墨下意识地回过头。
只见昏暗的油灯影子里,冲过来一个姑娘。
看着也就十八九岁,骨架子大,肩膀宽,身上穿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布褂子,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两截结实得象藕节一样的小臂。
她背上背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麻袋,走起路来咚咚作响,每一步都踩得地道直颤悠。
“让开!俺说让恁让开,听不懂咋咧?!”
姑娘几步窜到跟前,身子一侧,肩膀一抖,“通”的一声,把那个死沉死沉的麻袋卸在了密封门底下。
“这也是个不想活的主。”
沉清芷被烟呛得直咳嗽,却还是忍不住眯着眼,打量这突然冒出来的生力军。
姑娘没搭理她,手底下利索得很。
她从腰里摸出一把镰刀,在麻袋上一划,“哗啦”一下,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
不是土,是沙子。
湿润的、掺了盐卤的细沙。
“这门缝儿不严实,光堆土有个屁用!得用这湿沙子灌!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捧起沙子,往门缝和门坎上糊。
那动作熟练得就象是在自家灶台上抹泥。
“恁几个大老爷们儿,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动弹动弹啊!帮把手啊!”
她扭过头,冲着陈墨和马驰瞪眼。
那双眼睛大得很,单眼皮,眼角微微吊着,透着一股子野劲儿和倔劲儿。
陈墨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蹲下身子帮忙。
在这姑娘的指挥下,几十斤湿沙子很快就把,那道冒火的门缝给封得严严实实。
原本还在往里钻的浓烟和火苗,象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地道里的温度虽然还高,但那股子要命的窒息感总算是缓下去了。
“呼……”
马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的个乖乖,这闺女哪儿来的?这力气,比我都大。”
姑娘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直起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这一抹,把原本就被烟熏黑的脸抹成了个大花猫,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俺是新来的民兵,俺叫二妮。”
她操着一口地道且浓重的河南话,声音洪亮,一点也不怯场。
“二妮?”
沉清芷靠在墙上,捂着受伤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听恁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那可不咋滴。”
二妮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蹲,从怀里掏出个硬邦邦的黑窝头,张嘴就咬了一口。
“俺是河南哩。俺老家遭了灾,大旱,地里头连个草根儿都刨不出来。鬼子又来抢粮,把俺爹俺娘都给祸害了。俺是一路讨饭逃荒,逃到这儿哩。”
说到这儿,她狠狠地嚼着嘴里的窝头,象是要把那干硬的粮食嚼碎了咽下去,连带着那些苦难的记忆一起。
“到了这儿,队伍上给饭吃,给衣裳穿,还教俺打枪。那俺这条命就是队伍哩,谁敢跟队伍过不去,俺就弄死谁!所以我就申请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