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了。
他们没有走村口的大路,而是架起了梯子,直接从土围子上,翻了进来。
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群,端着上了剌刀的步枪,象一群最高效的、冷血的屠夫,开始对这座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村庄,进行“梳篦式”的清剿。
他们一脚踹开每一户人家的大门,对着里面,先扔一颗手榴弹,或者打一梭子子弹。
然后,再端着剌刀,冲进去。
见到任何会动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牲畜,都会毫不尤豫地,一刀捅上去。
哭喊声,惨叫声,枪声,爆炸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
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将这座原本宁静的村庄,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而在地道里,赵四爷和几十个村民,蜷缩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
他们能清淅地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恐怖的声响。
也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土地,在剧烈地震动着。
甚至能闻到,从通风口里,飘进来的、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烧焦皮肉和毛发的气味。
一个年轻的姑娘,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家,就在地面上。
她的爹娘,因为腿脚不便,没来得及跟着进地道……
而赵铁柱和剩下的十几个民兵,则分散在地道的各个射击口后。
他们的眼睛,通过那些伪装成墙根裂缝和砖瓦碎块的孔洞,死死地,盯着外面那片血与火的世界。
手指搭在土枪的扳机上,因为愤怒和仇恨,而微微发抖。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邻居,那个平日里最和善的、开豆腐坊的王二叔。
被一个日本兵,用剌刀活活地,钉死在了他家的门板上。
村东头的李寡妇,抱着她那才三岁的孩子,从着火的屋子里跑出来,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串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
血,染红了整个村庄的土地。
“队长……打吧!”
“跟他们拼了吧!”
一个年轻的民兵,咬着牙,眼框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铁柱没有说话。
他的牙齿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但他死死地,记着王成政委当时,对他们下达的、最后的命令。
“记住了,在没有接到总攻信号之前,任何人不准暴露!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铁柱也知道,现在开枪,除了白白地,搭上地道里这所有人的性命,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焚烧,自己的乡亲被屠戮。
看着这些如同蝗虫过境般的侵略者,在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肆意地,狂欢。
他将这份仇恨,这份屈辱,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
在等一个可以连本带利,将这一切都加倍偿还回去的信号。
天渐渐地黑了。
大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整个赵家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寂静的废墟。
只有几缕黑烟,还在袅袅地,向着傍晚那血红色的天空,升起。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