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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油灯(1 / 2)

屋子里的油灯,捻了又捻,灯油添了又添,火苗“噼啪”地爆了几下灯花,依旧不屈不挠地亮着。

窗外的天早就黑透了。

黑得象一块用墨汁浸过的厚布,连一丝星光都漏不下来。

偶尔,能听到村子里的狗不知道被什么动静惊扰了,远远地,有气无力地吠上两声,然后,就又没了声息。

林晚还是没睡。

她就那么侧着身子,躺在那铺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土炕上,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炕边小马扎上的陈墨,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此刻的模样一点一点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陈墨也没走。

他就那么坐着,手里拿着一块还带着体温的湿布,时不时地为女孩擦一擦额头上因为虚弱而渗出的冷汗。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这间小小的、只容得下一铺土炕和一张破桌子的西厢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林晚那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一个多时辰前,白琳已经来过。

她用最后剩下的那点宝贵的酒精为林晚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

那道从后背贯穿枪伤,虽然在寡妇大嫂精心的照料下,没有彻底溃烂,但情况依旧很糟。

伤口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水肿。

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肌肉,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情况不乐观。”

白琳当时检查完,对着门外的陈墨和赵长风,压低声音摇了摇头。

“伤得太重,拖得也太久了,已经有了并发症的迹象,高烧只是表象,现在最怕的就是里面化了脓,伤了肺腑。”

“而我们现在手里这点磺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必须尽快把她送到有盘尼西林和手术条件的地方去。”

“否则,不出一个星期,她就得……”

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懂了。

陈墨当时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在白琳离开后,重新走进了这间屋子,端着那碗温热的用小米和野菜熬成的糊糊。

一口一口地喂着林晚。

“先生……”

终于,还是林晚先开了口。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陈墨喂食的动作停了一下。

“别胡说。”

他将勺子里最后一口糊糊吹了吹,递到了她的嘴边。

“喝完它,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不敢睡。”

林晚摇了摇头。

她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陈墨的衣角。

“我怕,我一睡着,这就是一场梦。”

“等我再醒过来,先生你就又不见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委屈和恐慌。

象一个在无边的黑暗里走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点光亮,却又害怕那点光会随时熄灭的迷路的孩子。

陈墨的心又酸又软。

他放下碗。

伸出手,将林晚那冰冷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我不走。”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哪儿也不去。”

……

院子的正屋里,气氛同样凝重。

赵长风和那十二个从中央警卫团来的老兵,正围着一张昏黄的油灯,就着一碟咸菜,沉默地啃着干粮。

那个救了林晚的年轻的寡妇大嫂,则在一旁默默地为他们烧着热水。

她叫李淑芬。

是这个双井镇上土生土长的人。

她的男人去年被日本人抓去修炮楼后,再也没回来。

留下她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同样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是在一条干涸的河沟里,发现那个浑身是血、昏死过去的小丫头的。

她当然了看她年纪小,可怜。

就冒着天大的风险,把她偷偷地背了回来。

藏在了自己家这不起眼的西厢房里。

每天靠着自己上山采来的草药和从黑市上用最后一点积蓄换来的粮食,硬生生地把她从鬼门关里给拖了回来。

她是个普通的,甚至有些“泼辣”的乡下女人。

但她的骨子里却流着这片土地上最朴素、最善良也最倔强的血。

“大嫂……”

赵长风放下手中的干粮,郑重地说道。

“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等把那丫头安顿好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报答个啥。”

李淑芬撇了撇嘴,将一壶烧开的热水放在了桌子上。

“这年头人命比草贱。”

“能多活一个,算一个吧。”

“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好的一个女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喂了野狗。”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西厢房透着微弱灯光的窗户,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

“不过你们也得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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