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深沉的恐惧。
“总座……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而且总觉得与他一时想不起来的事,有莫大的联系。
孙连仲并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失神地喃喃自语: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这是……要造孽啊……”
当天下午。
当他们这支疲惫的队伍,刚刚撤离了那片麦田不到十公里时。
异变,发生了。
大地开始微微地颤斗。
不是炮击。
那是一种,从地壳深处传来的、持续的、低沉的轰鸣。
仿佛,有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远古巨兽,正在地底缓缓地苏醒。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了一股极其潮湿,带着浓烈泥沙和水草腥味的气息。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北方。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在北方的地平在线。
出现了一条黄色的线。
那条线,起初还很细。
但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的速度,变宽变粗升高!
几分钟后,那已经不再是一条线。
那是一堵,连接着天地高达数十米的,巨大无比的黄色的水墙!
“那……那是什么?!”
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颤斗地,指着那堵,正在向他们,缓缓压来的末日之墙。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魔鬼般的景象给彻底震慑住了。
“黄河……是黄河决堤了……”
一个河南籍的老兵,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俺的家……俺的田……俺的婆姨和娃……都没了……都没了啊……”
“花园口……”
陈墨喃喃自语,呆呆地看着那堵,正在吞噬着天地万物的黄色的巨墙。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孙连仲的恐惧,来自哪里。
终于明白,日军的追兵,为什么消失了。
也记得来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事!
花园口。
决堤!
以水代兵!
这几个曾经只存在于历史书上冰冷的汉字。
此刻化作了最真实、最残酷、最不讲道理的末日天灾,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堵黄色的水墙,携带着亿万吨的泥沙和无可匹敌的力量,摧枯拉朽般地,碾碎了它前进道路上的一切。
村庄,在它的面前,象一个脆弱的沙盘模型,被瞬间冲垮吞噬。
麦田,那片金色的海洋,在它的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泛起,就被彻底淹没。
树木、牲畜、还有那些,来不及逃难的,活生生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片浑浊的、翻滚的黄色巨浪中,化为了虚无。
“跑——!!!!快跑——!!!!”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整个队伍,彻底炸了营。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所有的纪律和秩序。
士兵们,扔掉手中的武器,扔掉身上所有沉重的装备,象一群被洪水追赶的、惊慌失措的蚂蚁,发了疯似的,朝着地势更高处狂奔而去。
陈墨,也被这股求生的洪流,裹挟着向前跑。
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而眼睛,却贪婪地,记录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幕。
只见不远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抱着自己家的门板,在浑浊的水中,载沉载浮,最终,被一个巨大的旋涡,无情地吞噬。
一位年轻的母亲,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怀里的婴儿,举到了一棵即将被淹没的树梢上。
然后,她自己的身体,却被一根从上游冲下来的、巨大的房梁,狠狠地撞断了腰。
无数的华夏百姓。
就那么,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被自己国家的母亲河所吞噬。
没有人敌人!
没有枪声!
只有那巨大的,如同天地悲鸣般的轰鸣声。
和无数个生命在最后一刻发出的,那微弱绝望的哀嚎。
这场面,比台儿庄的巷战,比任何一场血肉横飞的战斗,都更令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因为,在这场由人类自己亲手制造的天灾面前。
所有的人,无论你是士兵,还是平民。
无论你是侵略者,还是保卫者。
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那么的不堪一击。
……
不知跑了多久。
当陈墨和幸存士兵,终于爬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黄土高坡时。
他们的身后早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色的汪洋。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他们,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看着那片曾经是家园,如今却变成了泽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