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发150毫米重炮炮弹落在台儿庄城中心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墨只感觉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上一拱,然后是一股无形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他的耳朵里,瞬间被一种尖锐的、高频的嗡鸣所填满,所有的声音——风声、人声、呼吸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紧接着,视野被一片刺眼的白光所吞噬。
最后,才是声音的回归。
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所有声音的集合体,是一场由爆炸、坍塌、撕裂和死亡共同演奏的、地狱的交响乐。
“轰——!!!!!”
一栋三层楼高的、作为城内制高点的钟楼,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
那座矗立了数百年的青砖建筑,如同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先是无声地颤斗了一下,然后,轰然解体。
无数的砖石和瓦片,被巨大的气浪抛向数百米的高空,形成了一朵比任何乌云都更浓厚、更绝望的黑色的花。
而这仅仅是开始。
如同接到了命令一般,从城外日军的重炮阵地上,十几门“九六式”重型榴弹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一颗颗重达四十公斤的、包裹着死亡与火焰的炮弹,拖着凄厉的尖啸,如同冰雹般,密集地、不间断地,砸向了这座本已伤痕累累的城市。
大地,不再是坚实的。
它变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每一次爆炸,就是一朵翻腾的巨浪。
战壕在塌陷,房屋在解体,街道在消失。
陈墨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他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那个刚刚还在给他递土豆的、年轻的中央军少尉,被一发炮弹的冲击波而来的碎片,直接撕成了两半。
“陈墨兄弟!”
“先生!”
林晚和周大山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但他们的声音,早已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所吞没。
林晚反应最快,她象一只敏捷的雌豹,不顾头顶上呼啸的弹片和坠落的砖石,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那瘦小的身体,将已经昏迷的陈墨,死死地护在身下。
周大山也想过去,但他所在的那个地窖,入口处被一堵倒塌的墙壁,彻底堵死了。
他被活埋在了下面,只能听着头顶上载来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轰鸣。
感受着那仿佛要将地窖挤碎的、剧烈的震动,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走开!给老子打开啊!!”
他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头顶的石块,指节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而石大夯,则用他那老兵的本能,在爆炸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将他班里那几个吓傻了的新兵,连踢带踹地,赶进了一个刚刚被炸出的、巨大的弹坑里。
“都给老子把头埋进裤裆里!捂住耳朵!张开嘴巴!”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这是他在无数次炮击中,用战友的生命换来的,最宝贵的经验。
张开嘴巴,可以平衡耳膜内外的压力,防止被冲击波震聋。
“轰隆!”
一发炮弹,就在他们弹坑的不远处爆炸。
飞溅的、滚烫的弹片,如同死神的飞镖,呼啸而过。
石大夯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象是被一头疯牛狠狠地撞了一下,一股滚烫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棉衣。
他知道,自己中弹了。
但他没有吭声,只是死死地,将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三娃子”,更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身下。
当重炮的轰鸣声,稍稍停歇时。
更恐怖的,是来自天空的死亡阴影。
“呜——呜——”
一阵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九架日制九三式重型轰炸机,排着整齐的品字形编队,如同盘旋在尸体上空的秃鹫,出现在了台儿庄的上空。
它们没有进行俯冲,只是傲慢地,打开了机腹的投弹舱。
一颗颗黑色的、带着稳定尾翼的炸弹,如同恶魔产下的卵,脱离了机体开始自由落体。
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银白色圆筒状的燃烧弹。
“是飞机……是轰炸机……”
一个幸存的士兵,仰望着天空,失神地喃喃自语。
他的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重炮,他们尚且可以依靠掩体,苟延残喘。
但来自天空的地毯式的轰炸,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无法躲避的天谴。
第一颗燃烧弹,落在了一座还算完整,作为临时伤兵营的祠堂的木质屋顶上。
银白色的弹体,在撞击的瞬间,爆裂开来。
里面,粘稠的、如同胶水般的燃烧剂,混合着铝热剂和白磷,四散飞溅。
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它便猛地燃烧起来,发出刺眼的、数千度高温的白光!
“轰!”
整座祠堂,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炬,瞬间,就被一片火海所吞噬!
木质的房梁、门窗,在高温下,噼啪作响,迅速地碳化、坍塌。
里面,那几十个无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