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就象一个巨大的、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
王震南团长的雷厉风行,让陈墨的“立体迷宫”战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台儿庄北城,迅速地推行开来。
“轰隆!”
“哐当!”
砸墙声、挖掘声、号子声,响成了一片。
士兵们用最原始的工具——铁锤、镐头、甚至就是手里的步枪枪托,疯狂地改造着这座古老的城镇。
一堵堵原本隔绝邻里的墙壁被推倒,形成了一条条可以在房屋内部自由穿梭的秘密信道。
一扇扇临街的门窗被沙袋和砖石堵死,只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充满了杀气的射击孔。
整个北城,仿佛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开放的生活区,变成了一座充满了獠牙和陷阱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巨大堡垒。
陈墨被王震南奉为上宾,但他没有待在相对安全的指挥部里。
他带着周大山和瘦猴,穿梭在尘土飞扬的阵地上,亲自指导士兵们如何布置交叉火力,如何利用视线死角,如何制作最简单的诡雷。
他的很多理论,对于这些“半路出家”的士兵们都听不懂。
什么“火力复盖”,什么“射击扇面”。
但陈墨有他自己的办法。
“你看,”他指着一条街道的两个对角,对两个机枪组的士兵说,“你这个机枪口,对准的是那棵歪脖子树。你那个,对准的是那个酱油铺的牌匾。你们两个,谁都不要乱打。等鬼子走到街道中间那个井盖的位置,你们再一起开火。到时候,他们往前跑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只能挤在中间,给咱们当活靶子!”
他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比喻,将复杂的战术,灌输给这些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士兵。
效果是显著的。
士兵们看着陈墨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慢慢变成了信服和依赖。
他们发现,这位“陈先生”讲的东西,虽然听不懂,但照着做,心里就莫名的踏实。
而周大山和瘦猴,则成了陈墨最忠实的“翻译”和“助教”。
他们用自己那套士兵能听懂的“黑话”,将陈墨的意图,传达给每一个人。
“听先生的,没错!先生让咱们把枪眼开在这儿,就肯定能让鬼子多流二两血!”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林晚,则象个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陈墨。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学习着。
她怀里,抱着那支南部十四式手枪,警剔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俨然成了陈墨最贴身的保镖。
她看着陈墨,在地图上指点江山;看着他,将一座座普通的民房,改造成杀人的堡垒。
她的小脑袋里,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连杀鸡都费劲的男人,脑子里却装着这么多,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怕的战争智慧。
这天傍晚,就在台儿庄的改造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支新的部队,开进了城。
这支部队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因为他们的军装,与城内所有部队都不同。
他们穿着土黄色的短裤和绑腿,头上戴着一种圆边的、类似英式托尼盔的钢盔,显得格外精干。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士兵。
他们普遍身材不高,但一个个皮肤麦色,目光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山地民族特有的矫健和彪悍。
“是桂军!是第七军的弟兄们!”
“‘钢军’来了!这下有救了!”
城内的士兵们,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陈墨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他知道,桂军,是当时华夏战斗力最强的地方部队之一。
北伐战争中,他们就曾以“钢军”之名,威震天下。
而在抗日战争中,他们更是打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经典战役。
就在他观察着这支新来的部队时,他的目光,被队伍中的一个身影,牢牢地吸引了。
那是一个女兵。
她和周围的男兵一样,穿着土黄色的短裤军装,个子不高,但身形矫健,如同山林间的一头小猎豹。
她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被亚热带阳光晒出的蜜色。
她的五官,带着明显的南方少数民族特征,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野性的英气。
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只在耳后,用一根红色的头绳,扎着一小撮细细的麻花辫,辫子上,还坠着一个小小的、手工打磨的银饰。
随着她的走动,那小小的银饰,一晃一晃的,在一片肃杀的土黄色中,成了一抹最亮丽的、跳动的色彩。
她背着一支短小精悍的冲锋枪。
陈墨认得,那是从德国进口的p18冲锋枪,在这个年代的华夏军队里,是极为罕见的大杀器。
她似乎察觉到了陈墨的目光,猛地转过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毫不客气地,迎上了陈墨的视线。
她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审视和警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