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长管炮的怒吼声更加低沉,更加厚重。实心铁弹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在空中飞行了约两息时间,然后——
“砰!”
精准命中靶船水线位置!木屑炸开,靶船剧烈摇晃,海水开始涌入。
学员们惊呆了。
达克继续装填。第二发,命中主桅杆根部,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第三发,再次命中水线。第四发,命中舵舱。
当第五发炮弹射出时,靶船已经倾斜三十度,海水淹没了大半船舱。
“轰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靶船缓缓侧翻,沉入海中。
全场死寂。
林大壮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他无法相信,自己打了五发,只是把靶船打得破烂;而达克五发,直接将其击沉。
“看到了吗?”郑成功的声音响起,“佛郎机炮射速快,适合近战,适合杀伤人员。但要想击沉敌舰,需要的是能打穿船体、能摧毁要害的重炮。海战不是陆战,不是谁打得快谁赢,是谁能先让敌舰失去战斗力谁赢。”
他看向林大壮,也看向所有学员:“传统有传统的长处,泰西有泰西的优势。讲武堂要做的,是让你们学会判断——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武器,在什么距离用什么战术。而不是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林大壮低下头:“学生……知错了。”
“知错就改。”郑成功道,“达克教官。”
“在。”
“从今日起,林大壮编入你的特别小组。他不是不服吗?那就让他跟着你,学透泰西炮术。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他也能用长管炮,在三百步外击中靶船桅杆。”
达克笑了:“是,大将军。”
林大壮愣了愣,随即挺胸:“学生必不负所望!”
这场比试,成了讲武堂的转折点。从那以后,再没有学员敢轻易质疑教官。取而代之的,是如饥似渴的学习热情。
又十日,深夜,讲武堂天文台。
这是一座新建的圆形建筑,顶部可以旋转开启。内部架设着从澳门购来的泰西天文望远镜,还有各种精密的测量仪器。
费尔南德斯正在教授星象课。十二名精选出的学员围着他,学习如何使用六分仪测量星辰高度,从而计算船只的纬度。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施琅带着两名亲兵闯了进来,面色凝重。
“费尔南德斯先生,请跟我们来一下。”施琅道。
费尔南德斯皱眉:“施将军,我正在上课……”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施琅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费尔南德斯只好让学员们自习,跟着施琅离开天文台。他们穿过讲武堂的重重院落,最后来到一座偏僻的小院。
院子里,郑成功正站在月光下。他面前跪着三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其中一人,赫然是讲武堂的厨子老王。
“费尔南德斯先生。”郑成功转过身,眼神冰冷,“认识他们吗?”
费尔南德斯仔细看了看,摇头:“不认识。”
“他们认识你。”郑成功一挥手,施琅上前,扯掉其中一人嘴里的布团。
那人立刻嘶声喊道:“费尔南德斯大人!救我们!我们是澳门总督府的人啊!奉总督之命来救您……”
费尔南德斯的脸色瞬间变了。
郑成功盯着他:“今晚子时,这三个人试图潜入讲武堂,身上带着迷药、匕首,还有一封葡萄牙文写的密信。信上说,要带你离开大明,返回澳门。作为回报,澳门总督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赏金,并保证你全家在里斯本的安全。”
他走到费尔南德斯面前:“费尔南德斯先生,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费尔南德斯沉默良久,最终苦笑:“大将军,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您信吗?”
“我信。”郑成功出乎意料地点头,“因为如果你真想走,有的是机会。这三个月,你至少去过厦门城里七次,每次都有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如果你想逃,早就逃了。”
费尔南德斯松了口气。
“但是。”郑成功话锋一转,“这件事说明,澳门方面没有放弃你。他们可能还会派人来,可能还会用你的家人威胁你。我需要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月光下,费尔南德斯的脸色变幻。他想起在澳门的日子,想起总督府里的勾心斗角,想起那些只关心利润、不关心水手死活的商人官员。他也想起这几个月在讲武堂,看着那些年轻学员如饥似渴地学习,看着那些全新的战舰设计,看着这个古老帝国焕发出的惊人活力。
最终,他抬起头:“大将军,我的家在里斯本,已经十年没回去了。我的妻子……在我来远东的第三年,就病逝了。我的儿子在海军服役,三年前死在和英国人的海战中。我在澳门,只是个领航员,拿一份薪水,教一些学生,等死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但在讲武堂,我……我好像又活过来了。这些孩子,他们真的想学,真的想成为最好的海军军官。而您,大将军,您是真的想建立一支伟大的海军。这种感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