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三百人齐声回答,声震海天。
“好。”郑成功点头,“那就要尊师重道。在讲武堂,教官就是教官,不论出身,不论国籍。谁敢对教官不敬,军法处置。”
他顿了顿,看向台下前排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精瘦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一愣,随即挺胸:“报告大将军!学员陈阿水,福州闽县人,世代船工!”
“陈阿水。”郑成功走下高台,来到少年面前,“听说你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上船,十四岁就能独自驾船进出闽江口?”
“是!”陈阿水声音洪亮,“家父说,阿水天生就是吃海上饭的!”
“好。”郑成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告诉我,如果船在海上遇到无风天气,又急着赶路,该怎么办?”
陈阿水不假思索:“下桨,用人力划。”
“如果船上只有五十人,要划多久才能走十里?”
“这……”陈阿水迟疑了,“要看风向、水流,还有……”
“还有船的型制,桨的设计,人员的体力分配,划桨的节奏。”郑成功打断他,转身看向所有学员,“这就是你们要学的——不止是经验,更是道理。不止是‘怎么做’,更是‘为什么这么做’。”
他重新走上高台,声音在雨中回荡:“老水手会告诉你们,看到某种云就知道要起风,看到某种海鸟就知道离岸不远。但讲武堂要教你们的,是为什么这种云会起风,为什么这种海鸟只在近海活动。老炮手会告诉你们,炮口抬高三指,炮弹能打五百步。但讲武堂要教你们的,是如何计算不同火炮、不同弹药、不同仰角下的弹道。”
“我们要培养的,不是只知道听令行事的水手,而是能独当一面的海军军官!是要在茫茫大海上,面对风浪、面对敌人、面对绝境时,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指挥官!”
雨势渐小,天边透出一缕阳光。
郑成功深吸一口气:“现在,我宣布——大明皇家海军讲武堂,正式开课!”
三日后,讲武堂主楼,炮术教室。
这是一间奇特的教室。没有桌椅,只有一个个沙盘,沙盘上摆放着各种火炮的微缩模型。墙壁上挂满了图纸——火炮结构图、弹道抛物线图、药包装填示意图。
达克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一枚实心铁弹。他面前的三十名学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今天,我们讲……炮膛的清理。”达克的汉语依旧生硬,但比三天前流利了些,“很多人以为,放完炮就完了。不,炮膛要清理,要冷却,要检查裂纹。否则下一发,可能炸膛。”
他拿起一根长长的清膛杆,杆头裹着浸油的麻布:“清理时,要从炮口到药室,每一个角落都要擦到。擦完后,要检查。怎么检查?”
达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对着阳光调整角度,将光线反射进炮膛模型:“这样看。有裂纹,会反光不同。发现裂纹,这门炮就不能再用,要标记,要报告。”
一个学员举手:“达克教官,如果……如果在战场上,炮管有细微裂纹,但敌人已经冲过来了,怎么办?”
达克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那就……祈祷吧。祈祷炮不会炸,或者炸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
“我不是在说笑。”达克的神色严肃起来,“我在‘七省号’上干了十五年,见过三次炸膛。第一次,死了两个人;第二次,死了五个人;第三次,炮位上的八个人,全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一门二十四磅炮的模型:“火炮是武器,也是野兽。你尊重它,它保护你;你轻视它,它杀死你。在海上,没有比炸膛更可怕的事——船可能沉,所有人都要死。”
学员们默默记着笔记。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施琅快步走进来,在达克耳边低语几句。达克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今天的课到此为止。”达克道,“回去复习清膛步骤,明天我要检查。解散。”
学员们起身离开。达克跟着施琅走出教室,穿过长廊,来到郑成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郑成功正站在窗前,望着海面。宋应星坐在一旁,桌上摊开着讲武堂的课程表。
“大将军。”达克行礼。
郑成功转过身,示意他坐下:“达克先生,这几日授课,可还顺利?”
“很顺利。”达克道,“学员们都很好学,很……聪明。比我预想的快得多。”
“那就好。”郑成功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昨日炮术实操课,有学员质疑你的教法?认为泰西炮术不如大明传统炮术?”
达克脸色一僵。
确有其事。昨天在靶场,一个叫林大壮的学员,是福建水师老炮手的儿子。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大明的佛郎机炮、虎蹲炮,装填快,射速高,比泰西那些笨重的长管炮好用多了。还质疑达克教的清膛步骤太繁琐,战场上根本没时间做。
“是有此事。”达克承认,“但我已经解释过了,长管炮射程远,精度高,适合海战……”
“不,达克先生,你误会了。”郑成功摇头,“我不是要批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