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是个汉人,但伙计里有蒙古人,专做蒙汉客人的生意。
“进去坐坐?”苏和建议。
两人正要进门,巴特尔眼角瞥见一个人影——格根。他正从茶馆出来,身边还有个汉人打扮的中年人,两人低声交谈,神色诡秘。
格根也看见了巴特尔,眼神一冷,随即恢复正常,对那中年人点点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中年人看了眼巴特尔,没说什么,也匆匆离去。
“那人是谁?”苏和好奇。
“不知道。”巴特尔皱眉。,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进了茶馆,跑堂的是个蒙古小伙,见他们进来,用蒙语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
茶馆里客人不少,有汉人有蒙古人,都在喝茶聊天。正中台上,说书人正在讲《岳飞传》,说到“直捣黄龙府”,满堂喝彩。
巴特尔和苏和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奶茶和点心。
“听说了吗?江南那边,钱庄和银行斗得厉害。好几个钱庄倒了,储户闹事呢。”
“活该!钱庄放印子钱,坑了多少人?还是银行好,存钱有利息,借钱利息也公道。”
“可银行是朝廷的,钱庄是民间的。朝廷与民争利,总归不好吧?”
“什么叫与民争利?钱庄是民吗?那是士绅老爷!咱们小老百姓,以前被钱庄坑得还少?”
巴特尔听着,若有所思。银行的事,他在讲武堂也听说过。王教官说过,银行和银元是英国公新政的核心,动了江南士绅的命脉,所以对方才拼命反抗。
这让他想起了格根,想起了那些反对屯田的台吉。
新旧交替,总有阻力。
正想着,茶馆门口又进来一人,竟是陈平。
“嘿,这么巧?”陈平走过来,“我就猜你们会来这儿。”
三人同桌,陈平点了壶碧螺春。他是江南人,喝不惯奶茶。
“刚才我看见格根了。”巴特尔说,“跟一个汉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
陈平脸色一肃:“在哪儿?”
“就在门口,说了几句就走了。那个汉人……我总觉得眼熟。”
陈平沉吟片刻,压低声音:“你们听说最近京城里的流言了吗?”
苏和摇头。巴特尔问:“什么流言?”
“说讲武堂的蒙古学员,表面学习,实为卧底,将来要带兵打回草原。”陈平声音更低,“还说……有人暗中联络蒙古学员,许以重利,让他们在讲武堂闹事,或者窃取机密。”
巴特尔和苏和脸色都变了。
“这是诬蔑!”苏和激动道,“我们好好上学,怎么会……”
“我知道。”陈平按住他,“但流言可畏。而且,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看向巴特尔:“格根这个人,你要小心。他是准噶尔部的,准噶尔在西域正和叶尔羌打仗,对大明表面臣服,实则敌视。英国公在西域增兵,双方迟早要冲突。”
巴特尔心跳加速。他想起父亲和那几个台吉的密谈,想起格根饭桌上的话,想起那个神秘的中年人……
难道,真有人要破坏讲武堂,破坏汉蒙融合?
“陈平,”他沉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人要我们做对讲武堂、对大明不利的事,我们该怎么办?”
陈平看着他,一字一顿:“巴特尔,这要问你自己。你来讲武堂,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学本事回去造福族人,还是为了别的?”
是为了什么?
巴特尔想起周先生的话:为人的本分,是让同类活得更好。
想起在归化城看到的那些笑脸。
想起这半年来,教他们识字的汉人教官,帮他们补课的汉人同窗,那些没有因为他们是蒙古人而歧视,反而真心相待的人们。
“我……”他缓缓道,“我乌拉特部已归附大明,我父亲已向天可汗效忠。我是大明子民,讲武堂学员。若有人要做不利之事,我……当举报之。”
这话说出口,心中那块石头,仿佛落了地。
苏和愣愣地看着他。陈平却笑了,举杯:“好!巴特尔,我没看错你。来,以茶代酒!”
三人碰杯。
茶馆外,秋月当空。
而远处某个宅院里,格根正对着那个中年人,用蒙语低语:
“……巴特尔已经不可靠了。他满脑子都是汉人的道理。”
中年人——正是曾在张家口出现的哈桑,或者说哈斯木——冷冷道:“那就换人。阿古拉怎么样?”
“阿古拉胆小,布和愚钝。”格根摇头,“不过,我倒有个人选……”
他凑近,说了个名字。
哈斯木眼睛一亮:“好!你去联络。记住,主上有令:年底之前,必须让讲武堂乱起来。要让汉人知道,蒙古人永远驯不服!”
“明白。”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黑暗中潜伏的兽。
而在讲武堂藏书楼里,一盏孤灯还亮着。
巴特尔不知何时回来了,正伏案疾书。他在写一封信,给父亲乌云巴图的信。
信很长,写了他这半年的见闻,写了读史的心得,写了汉蒙一家的道理,写了作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