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回荡。
张世杰缓步登台。
他未乘步辇,而是一步一步走上九丈高台的九十九级台阶。步伐沉稳,玄色蟒袍的下摆纹丝不动。当他登上顶层,在白虎皮宝座侧前方站定时,全场数万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宣,察哈尔部额哲觐见——”
额哲从台下一步步走来。
他换上了全新的礼服:深蓝色织金蒙古袍,外罩明黄缎面披风,头戴镶东珠的貂皮暖帽。这身装束是连夜赶制的,融合了蒙汉两族最高规格的元素。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钧。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怨恨,也有期待。那些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登上最后一阶时,他险些踉跄。
张世杰伸手虚扶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台下所有人看在眼里。准噶尔使团那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额哲在张世杰面前三步处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下叩首都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抵在冰冷的木台上。
“臣,察哈尔部额哲,叩见英王殿下!”
张世杰抬手:“平身。”
孙慎行捧着木匣上前,展开诏书。老尚书的声音今日格外洪亮,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大统,抚驭万方。兹有察哈尔部额哲,系元室嫡脉,成吉思汗苗裔,天性忠顺,久慕王化。今特册封为顺义王,赐金印、九斿白纛,总理漠南蒙古诸部军政要务。尔其恪守臣节,永镇北疆,抚辑部众,屏藩王室。钦此——”
诏书念毕,全场静默。
唯有山风呼啸。
孙慎行合上诏书,从木匣中取出金印。
印重九斤九两,取“九九归一”之意。印钮的盘龙张牙舞爪,龙睛镶嵌两颗红宝石,在阳光下如同滴血。
张世杰接过金印,双手捧起。
他转向额哲,朗声道:“顺义王额哲,接印——”
额哲再次跪倒,双手高举过头。
金印落入手中的瞬间,额哲浑身一颤。那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九斤九两的黄金,更是整个漠南蒙古的未来,是黄金家族最后的荣光与枷锁。
“谢……谢陛下隆恩!谢公爷厚赐!”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接着是九斿白纛。
这是蒙古最高权力的象征——九条白色牦牛尾缀成的旗帜,在草原传统中,只有大汗才有资格使用。此刻,一面崭新的九斿白纛被八名力士扛上台。
旗杆高两丈四尺,取二十四节气周而复始之意。旗面为明黄底色,正中绣赤龙,周围环绕蒙古传统的云纹。这又是一处精心的融合:明黄和赤龙代表大明,云纹和九斿代表蒙古。
张世杰亲自接过白纛,用力插入台中特制的铜座。
“哗——”
大纛立起,九条白色牦牛尾在风中飘扬。阳光下,旗面上的赤龙仿佛要腾空而起。
“顺义王额哲,自此代大明,总理漠南!”张世杰的声音响彻山野,“诸部听令:凡漠南蒙古大小事务,皆须禀报顺义王;顺义王裁定后,报北庭都护府备案。有违此令者,视同叛逆!”
台下,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
巴达礼第一个起身,走到台前跪倒:“科尔沁部巴达礼,拜见顺义王!愿遵王令,永世忠诚!”
有了带头的,其他部落首领纷纷跟上。奈曼部塔拉汗、敖汉部、巴林部、翁牛特部……一个接一个,黑压压跪倒一片。
“拜见顺义王!”
“愿遵王令!”
声浪此起彼伏。
但张世杰注意到,有几个中小部落的首领跪得勉强,眼神闪烁。而准噶尔使团那边,巴图尔的侄子始终坐着,手中的匕首转得越来越快。
额哲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跪伏的诸部首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父亲林丹汗当年也曾让诸部跪拜,但那是用刀箭逼出来的屈服。而今日这些人的跪拜,背后是大明的火炮,是昨日十七颗人头的震慑。
他忽然明白了张世杰那句话——“你要先学会做汉人的狗”。
是的,他只是一条被套上华丽项圈的狗。但至少,他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让这些曾经瞧不起他、背叛他父亲的人跪在面前。
“诸部请起。”额哲开口,声音竟出奇地平稳,“本王既受天朝册封,自当恪尽职守。从今往后,各部当严守《北疆宪章》,互不攻伐,安心放牧。凡有纠纷,皆可报于本王,本王自会秉公处置。”
这番话是昨夜张世杰让人教他的。
但此刻说出来,额哲竟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扮演这个角色,至少能为黄金家族保留最后一点血脉和体面。
册封仪式继续进行。
孙慎行宣读赏赐清单:白银十万两、绸缎五千匹、茶叶三千担、铁器两千件……这些物资将分批运抵归化城,由额哲分配给各部。既是对顺义王的支持,也是笼络诸部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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