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石……是啊,柱石。”崇祯喃喃道,目光幽深,“可王伴伴,你不觉得,这根柱石……太过耀眼,也太过……庞大了吗?”他放下捷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杂乱,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如今已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总督辽东、蓟辽、宣大等处军务,手握天下近半精兵。如今又立下这擎天保驾、再造社稷之功……你说,朕……该如何封赏他?”崇祯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问王承恩,又像是在问自己,“封王?异姓不得封王,乃祖制!赏赐金银田宅?呵呵,他如今缺这些吗?他那‘皇家银行’,富可敌国!加太师?已是极阶……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啊!”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崇祯的心底慢慢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张世杰的功劳太大了,大到已经赏赐不了,大到……功高震主!古往今来,这样的臣子,有几个能得到善终?又有几个皇帝,能容忍卧榻之侧有如此鼾睡之人?韩信、蓝玉……一个个名字在他脑中闪过,让他不寒而栗。
王承恩心头一紧,知道皇帝最深的猜忌已经被这巨大的捷报彻底勾了起来,他连忙劝慰道:“皇上,越国公对皇上,对大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他若有不臣之心,又何必……”
“不必说了!”崇祯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朕知道他忠心!至少……现在是忠心的。但他麾下的骄兵悍将呢?李定国、刘文秀那些原本的流寇呢?还有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勋贵!他们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会不会……来个黄袍加身?!”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恐惧。他仿佛已经看到,在辽东,在无数将士的拥戴下,张世杰被强行披上龙袍的景象!这画面让他如坐针毡。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崇祯阴晴不定的脸。巨大的喜悦和更巨大的猜忌,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一方面,他真心为辽东平定、国耻得雪而狂喜,这是足以载入史册、光耀千古的功业,他朱由检作为皇帝,必将因此青史留名!张世杰,确实是他,是大明的救星。
另一方面,张世杰那不受控制、日益膨胀的权势,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朝中,勋贵集团已唯张世杰马首是瞻;军方,新军体系是他一手打造,只知有英公,不知有皇帝;财政,皇家银行掌握着命脉;如今更是收复辽东,功盖天下,民心所向……这样一个臣子,让他这个皇帝,如何自处?
“召集群臣!明日大朝,朕要亲自宣告此旷古烁今之捷报!告祭太庙,大赦天下!”崇祯猛地站起身,下达了命令。这是皇帝必须做的,他要用这场盛大的庆典,来彰显自己的皇威,将这份荣耀尽可能多地揽到自己身上。
“是,老奴即刻去安排!”王承恩应道。
“还有,”崇祯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王承恩,声音低沉,“拟旨……晋封张世杰为……太子太师,加特进光禄大夫,赐蟒袍玉带,赏黄金万两,绸缎五千匹,准其在沈阳立碑纪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赏赐,这些都是虚衔和财物,对于如今的张世杰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已是崇祯在不动摇“祖制”(异姓不王)前提下,能给出的最高荣誉性赏赐了。
王承恩心中暗叹,这些赏赐与“犁庭扫穴”之功相比,实在显得有些……单薄了。但他不敢多言,只是躬身:“老奴遵旨。”
崇祯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另外,以朕的名义,给张世杰去一道密旨。语气要亲切,要褒奖,要体现朕对他的绝对信任和倚重。但……要 提醒他,‘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朕不希望看到。让他尽快稳定辽东,然后……回京述职。朕,想他了。”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他要将张世杰调离他的根基之地辽东,调回京城,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唯有如此,他才能稍稍安心。
王承恩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棋,也是最能触动张世杰神经的一步。他小心翼翼地问:“若是……越国公以辽东未靖,女真余孽、蒙古威胁尚在为由,拖延归期……”
崇祯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走到窗边,望着东方那即将破晓的天空,那里是辽东的方向。
“那他就是在告诉朕,他舍不得手中的权柄,他……有异心!”崇祯的声音冷得像冰,“若真如此……王伴伴,你说,朕该如何?”
王承恩伏在地上,不敢回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崇祯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地说道,声音飘忽,却带着一丝决绝:“但愿……他不会让朕失望。但愿他,还是那个在京城校场上,对朕说‘愿为陛下扫清六合,重整河山’的张世杰。”
第二天,整个北京城都陷入了狂欢的海洋。“沈阳光复,建虏已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每一个角落。鞭炮声从清晨响到深夜,酒楼茶肆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越国公张世杰的神武,谈论着大明的中兴。崇祯皇帝在太和殿举行了盛大朝会,亲自宣告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