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那五百巴牙喇白甲兵列成的决死之阵,在残阳下仿佛一群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们身上精致的白色镶铁棉甲早已沾满血污与尘土,却依然反射着不屈的寒光。长长的獭尾翎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颤动,如同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招魂。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这些满洲八旗最精锐的武士,此刻将所有的愤怒、不甘与绝望,都凝聚在了紧握的兵刃之上。他们深知,身后便是正在仓皇北撤的皇帝(或他的遗躯)和宗室贵胄,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为族群的存续争取时间。
“呜嗬——!”
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下一瞬,静止的白色城墙骤然启动!五百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离弦的利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向着明军那森严如林的枪阵与黑洞洞的铳口,发起了最后的、注定无法回头的冲锋!
马蹄践踏着同袍的尸体与破碎的兵甲,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声响。他们的速度在短短百步内就提升到了极致,马鼻喷吐着白汽,骑士们伏低身体,将长矛、重刀、铁骨朵对准前方,眼神中只剩下与敌偕亡的疯狂。
“保持阵型!稳住!”
明军阵中,各级军官的吼声沉稳依旧,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面对这垂死挣扎的疯狂反扑,经历过血火淬炼的新军将士们,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猎手看待掉入陷阱的猛兽般的冷静。
“炮兵!霰弹一发,急促射!”
“铳手!听我口令——”
“长枪手!架枪——”
命令层层传递,整个明军阵线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严丝合缝地运转起来。位于阵列侧后方的“霹雳炮”炮口微微调整,炮手们动作迅捷地将致命的霰弹塞入炮膛。而步兵方阵的最前方,三排燧发枪铳手已经依次就位,火绳(虽为燧发,但击发准备动作依旧)冒着细微的青烟,他们的手指稳稳地放在扳机护圈外,呼吸平稳,等待着那决定性的口令。
长枪如林,密密麻麻的枪尖斜指前方,在夕阳下构筑起一道死亡的金属荆棘。枪阵之后的铳手们,面色冷硬,眼神透过照门和准星,牢牢锁定着那些狂奔而来的白色身影。
距离在飞速拉近——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巴牙喇骑兵们已经开始发出震慑敌胆的怪叫声,试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摧毁明军的意志。他们挥舞着兵刃,策动战马,准备在接阵的瞬间,用个人超凡的勇武撕开一道缺口。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一支已经将集体力量和纪律发挥到极致的军队。
“开火!!”
几乎在清骑冲入八十步最佳射程的瞬间,明军阵中怒吼声响彻云霄。
“咚!咚!咚!咚!”
“砰!砰!砰!砰!”
炮声与铳声再次汇成毁灭的风暴!数十门霹雳炮同时怒吼,炽热的火焰喷涌,数百个装着无数小铅子的霰弹筒被抛射出去,在冲锋的白甲兵阵列前方空炸开!霎时间,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致命的铁雨!
冲在最前面的白甲兵连人带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浑身爆开一团团血雾,惨叫着扑倒在地。战马的悲鸣与骑士的闷哼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淹没。
但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炮响的同时,明军燧发枪阵也爆发了!前三排铳手遵循着刻入骨髓的训练,进行了教科书般的三段轮射!
第一排蹲射,第二排半蹲射,第三排立射!硝烟弥漫,铅弹如泼水般倾泻而出!然后第一排迅速后撤装填,第四排补上射击,循环往复,毫不停歇!
“嗖嗖嗖——噗噗噗——”
铅子破空的尖啸声,以及打入血肉之躯的沉闷声响,成为了战场的主旋律。冲锋的白色浪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前排的骑士不断中弹落马,后续的骑兵则被倒地的同伴和战马绊倒,冲锋的阵型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一些勇悍至极的白甲兵,凭借精湛的骑术和一点点运气,硬生生冲过了这死亡地带,逼近了明军枪阵!
“为了大清!杀——!”一名手持长柄挑刀的巴牙喇壮达(护军校)须发皆张,怒吼着策马撞向枪林!他舞动挑刀,格开刺来的几杆长枪,刀锋划过,竟然将一名明军长枪手的枪杆斩断!其勇力可见一斑!
然而,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个整体!旁边的长枪手立刻补位,数杆长枪从不同角度凶狠地刺来!那壮达挥刀再格,却架不住如此多的攻击,一杆长枪趁机突入,狠狠刺入了他战马的胸膛!战马哀鸣跪地,将他甩落。尚未起身,另外几杆长枪已经带着刺骨的寒风,贯穿了他的甲胄,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类似的场景在阵前各处上演。白甲兵的个人武勇在明军严密、冷酷的集体战法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他们或许能格挡一两次攻击,或许能凭借悍勇斩杀一两名明军,但随即就会被更多刺来的长枪、或者后排射来的冷枪打倒。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一方是依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