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平虏大元帅行辕。
相较于城外军营的肃杀与喧嚣,这座临时征用的官衙显得格外静谧,甚至透着一丝压抑。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张世杰伏案批阅文书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背后的舆图上,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自《平辽令》颁布,大军云集以来,无数军务、政务如雪片般汇聚于此。从各军粮草调配、武库清点,到与朝中某些依旧心怀叵测的官员书信周旋,再到关注苏明玉那边国债发行和军工生产的进度,千头万绪,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然而,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静,以及眼底偶尔掠过的一丝锐芒。
他知道,决定这场国运之战胜负的,不仅是前线的明刀明枪,更是隐藏在幕后的情报博弈。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柄暗刃——“夜枭”,早已被他撒向了辽东乃至更遥远的漠南草原。
“咚、咚、咚。”三声轻重有序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进来。”张世杰头也未抬,声音平淡。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普通夜行衣,身形瘦削,面容平凡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叫“灰隼”,是夜枭组织在辽东地区的总负责人,直接对张世杰负责。他的真实姓名和过往早已被刻意抹去,只剩下这个代号和绝对的忠诚。
灰隼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铜管,双手恭敬地呈到张世杰的案前。铜管密封处,烙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猫头鹰印记,这是最高级别密报的标志。
张世杰放下笔,拿起铜管,指尖在内力微吐下,脆弱的火漆应声而碎。他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桑皮纸,上面用特制的密写药水写满了细小的字迹。
他展开密报,就着烛光,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起初,他的神色依旧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梢微微挑起,指尖在“皇太极”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
密报的内容极为详尽,显然是动用了潜伏在清廷内部极高层次的暗桩:
一、虏酋皇太极,自去岁冬便已染恙,咳血不止。近月因明军压力及内部纷争,病情急剧恶化,已于十日前再度呕血昏厥,卧床不起,太医束手,盛京宫廷秘而不发,然恐时日无多。
二、清廷内部,因皇太极病危,继承之争白热化。睿亲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势同水火:
三、蒙古诸部,离心渐显:
四、八旗主力现状:
张世杰看完,将密报轻轻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揉着眉心,久久不语。
帐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灰隼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封密报,信息量巨大,利弊交织。
好消息是,皇太极命不久矣,这个最大的对手即将退出舞台。清廷内斗激烈,权力真空出现,指挥体系必然出现混乱和效率低下。蒙古诸部离心,使得清廷无法全力应对大明,甚至可能成为其背后的隐患。
但坏消息同样明显。首先,皇太极的濒死和内斗,会促使清军,尤其是多尔衮和豪格,更加急切地寻求一场胜利来稳固内部。所谓“攘外必安内”,有时外部压力反而能暂时压制内部矛盾。接下来的战斗,清军可能会更加疯狂和不顾代价。
其次,八旗主力的核心战力并未受损。困兽犹斗,最为凶险。多尔衮和豪格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们麾下的白甲兵、葛布什贤超哈营(前锋营)依旧是天下有数的强兵。
最后,蒙古的态度是关键变数。科尔沁的坚定,以及其他部落的观望,意味着北伐大军不仅要面对正面的清军,还要时刻提防来自侧翼草原的威胁。
“你怎么看?”张世杰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像是在问灰隼,又像是在自问。
灰隼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回大帅,此为天赐良机,亦是巨大风险。虏廷内乱,我军正可趁势猛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然,多尔衮、豪格皆非庸才,必以战促和,内部团结。我军若急进,恐遭其困兽反扑;若缓进,则恐其内部达成妥协,或引来蒙古干预,错失良机。”
张世杰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不错。时机把握,至关重要。既要利用其内乱,又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还要防备蒙古的刀子。”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辽东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在锦州、松山、杏山以及更北方的科尔沁草原之间来回扫视。
“给李定国、刘文秀发令:按原计划,稳步向锦州推进,加强工事,压缩清军空间。前线斥候再向前延伸,我要知道多尔衮和豪格主力确切的位置和动向,每日一报!”
“是!”
“传令给‘夜枭’漠南分局,”张世杰的手指重点在科尔沁和察哈尔的位置,“加大对科尔沁部的监视,尤其是其兵马调动。同时,想办法接触察哈尔部的实权人物,可以透露一些我们的‘善意’,比如……未来对蒙古的贸易政策,或者,帮他们找回某些‘遗失’的东西。”他意有所指,显然指的是林丹汗的后裔或者传国玉玺之类的象征物。
“明白,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