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在握,财权亦要独揽!陛下!”他猛地转向崇祯,跪伏于地,声音带着哭腔,“臣非为自身,实为陛下,为这大明江山担忧啊!权臣之势已成,若再掌财权,则内外皆在其手,陛下……陛下将置于何地?祖宗基业,又将置于何地啊?!”
“臣等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废止新政,收回权柄!”以陈演、魏藻德为首,大批官员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震动了整个皇极殿。
图穷匕见!
钱谦益最终将攻击的矛头,从“与民争利”直接引向了“权臣跋扈,威胁皇权”!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手锏,是能够直接触动崇祯那根最敏感神经的终极武器!
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御座之上,汇聚到了崇祯身上。他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文官,又看了看孤身站立,面色依旧平静的张世杰,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张世杰的新政或许真的是解决财政困境的出路。但情感和帝王本能,却又被钱谦益那句“陛下将置于何地”深深刺痛!权力,是他绝对不能与人分享,尤其是不能与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分享的禁脔!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皇帝的裁决。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直沉默如同礁石的张世杰,却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诮,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顿时,所有目光,包括御座上崇祯那惊疑不定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钱阁老,”张世杰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看崇祯,而是直视着跪伏在地的钱谦益,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好一番慷慨陈词,好一顶‘与民争利’、‘动摇国本’的大帽子。真是……冠冕堂皇,掷地有声啊。”
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最后重新落回钱谦益身上。
“您口口声声‘与民争利’,”张世杰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却不知,您所说的‘民’,是哪些民?是江南那些兼并田亩万顷,却无需缴纳足额田赋的士绅吗?是那些操控钱庄银铺,利用银钱混乱盘剥商民,甚至勾结官吏,将海外贸易巨利尽吞私囊的豪商吗?”
他每问一句,钱谦益等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您说藏富于民,”张世杰不等他反驳,继续说道,“却不知,这‘富’,是藏于您所说的那些‘民’之库中,还是藏于天下真正的黎民百姓之身?国库空虚,边军无饷,百姓被杂税盘剥,流离失所之时,您所说的那些‘民’,可曾拿出他们窖藏的白银,来解这国难,来救这黎民?”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他们没有!他们只会喊着‘与民争利’,阻挠任何可能触及他们利益的变革!他们只会眼睁睁看着国家倾颓,看着将士挨饿,看着百姓受苦!因为他们就是这‘利’本身!他们就是这趴在社稷躯体上,吸血自肥的蠹虫!”
“你……你血口喷人!”钱谦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世杰,再也维持不住那悲天悯人的姿态。
“血口喷人?”张世杰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册子,并非账本,而是苏明玉根据多方信息整理出的数据,“那我便与钱阁老,算一笔账!”
他举起那册子,面向崇祯,也面向满朝文武:“据粗略估算,仅江南一地,每年因田亩隐匿、漕盐贪墨、海外走私而流失的,本应属于国库的银两,就不下五百万两!而如今,整个太仓库岁入才多少?四百余万两!”
这个数字,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就连崇祯也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五百万两!”张世杰声音如同寒冰,“若这笔钱能入库,何愁辽东无饷?何愁九边不固?何愁百姓赋税沉重?!如今,我只想通过票号理顺流通,通过银元统一币制,通过国债暂借民间闲散之财以度难关,并未直接去动那五百万两的根基,尔等便如此急不可耐,群起而攻之,冠以如此滔天罪名!”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钱谦益,一字一顿地问道:“钱阁老!我倒要问问你!你如此竭力反对,究竟是为了这大明的‘国本’,还是为了庇护那些蠹虫,保全你们自己的……私利?!”
“你……你……狂妄!”钱谦益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被这直指核心的反问,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张世杰这番反击,太过犀利,太过直接,将那层遮羞布彻底撕开!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也陷入了沉思。
崇祯看着争辩的双方,看着那份据说记录着巨额财富流失的册子,眼神变幻不定。张世杰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
“够了!”
就在局面即将彻底失控之际,崇祯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此事……容朕……再思量。退朝!”
他没有做出任何裁决,选择了再次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