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谷底。铅子如同疾风骤雨,居高临下,泼洒进混乱的西营军阵!无论人马,在这密集的弹雨面前,都如同纸糊泥塑般脆弱,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马嘶声、火铳声、炮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放!”
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准备好的滚木、礌石,被士兵们奋力推下悬崖!巨大的圆木和石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沿着陡峭的山坡轰隆隆滚落,所过之处,筋断骨折,一片狼藉!更有浸透了火油的草球被点燃后推下,在山谷中燃起一道道火墙,进一步加剧了西营大军的混乱和恐慌!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张献忠赖以横行天下的老营精锐,在这精心准备的立体火力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空有悍勇,却根本无法接近敌人,只能在这死亡山谷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然后被冰冷的金属和火焰无情地吞噬!
“顶住!给老子顶住!往前冲!冲出去!”张献忠挥舞着马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或突围。但在绝对的火力优势和地形劣势面前,他个人的勇武和威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枚炮弹在他身旁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将他掀下马来,身边的亲卫瞬间倒下一片!
“保护西王!保护西王!”孙可望和艾能奇拼死冲过来,护住狼狈不堪的张献忠。
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弟兄在弹雨中哀嚎着倒下,张献忠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知道,败了!一败涂地!甚至比鬼哭涧败得更惨,更彻底!
“西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孙可望拉着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张献忠猛地回头,死死地望向谷口那个依旧挺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仇恨。
“李——定——国——!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如同受伤狼嚎般的诅咒,最终在孙可望、艾能奇等少数心腹的死命护卫下,抛弃了仍在血火中挣扎的数万大军,朝着来时路,也是火力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亡命奔逃而去!
主将逃遁,本就濒临崩溃的西营大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如同雪崩般溃散……
残阳如血,映照着伏牛山畔这片已然沉寂的修罗场。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张世杰在李定国、刘文秀、赵铁柱等将领的簇拥下,行走在狼藉的战场上,巡视着这辉煌的战果。
“大帅,此战,歼敌逾万,俘获无算。张逆献忠,仅率数十骑亲卫狼狈南窜,其麾下大将孙可望、艾能奇亦跟随逃脱。缴获兵甲、马匹、旌旗堆积如山。”刘文秀语气带着激动,禀报着初步统计的战果。
张世杰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胜利在意料之中,但看着这满地的尸骸,终究难以真正开怀。他转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李定国。
李定国望着张献忠逃跑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他亲手葬送了自己义父的主力,赢得了这场至关重要的胜利,但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和空落。
“不必追了。”张世杰淡淡道,“穷寇莫追,况且,他南遁湖广,短期内已无力北顾。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伏牛山已定,中原大势已安。接下来,该考虑如何经营这片土地,以及……如何应对来自朝堂的风波了。”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凛。是啊,仗打完了,但更大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那柄送往京师的佩剑,和那三月平贼的军令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在头顶。
远天,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山脊之后,仿佛预示着一段纷乱的结束,与另一段未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