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夫子,学生以为,您念错的,是第二句。”
她顿了顿,迎着夫子的目光,自信地回答道:“《桃夭》第二章,应为‘桃之夭夭,有蕡其实’,而非‘有木其实’。”
此言一出,教室内一片哗然。
那几名同样来自魔宗的弟子,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和他们一样平平无奇的学子,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出夫子话中的错漏。
只有那个熟读《诗经》、先前被记了一分的学子,眼中没有一丝惊奇,反而露出一缕莫名的微笑。
果然,高台上的夫子,听到这个答案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刘七,再度开口发问:“哦?那你且说说,为何是‘有蕡其实’,而不是‘有木其实’?”
这个问题,又是让刘七心中一沉。
她哪里知道为什么?
就连这句话,都是林清婉的魂魄告诉她的,别说是为什么,她其实连“蕡”这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更别说解释了。
她沉吟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将那句正确的诗文又重复了一遍:“学生不知,只记得……那位姐姐曾教我,诗文便是如此。”
夫子听完,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但也没露出满意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严厉的样子。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便将目光从刘七身上移开,转向了其他人。
“你,起来回答。”夫子随手指了另一名学子。
那学子被吓得一哆嗦,立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他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学……学生也觉得,是‘有木其实’这一句错了。”
“为何?”夫子追问道。
“我……我……”那学子涨红了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含糊其辞道,“我只是感觉……‘有木其实’念起来,有些别扭,但具体哪里不对,学生也说不上来。”
夫子闻言,再度摇了摇头,他环视了一圈堂下众人,淡淡开口:“可还有人,愿起身回答?”
教室内一片死寂,在见识了前两人的窘境后,再也无人敢轻易开口。
可就在此时,一人举手了。
夫子将目光投去,正是那个最早被记了一分的学子。
“你来说。”
那学子闻言,立刻躬敬地站起身,他先是朝着夫子深鞠一躬,随即才朗声说道:“回禀夫子,学生也以为,是‘有木其实’错了。”
不等夫子提问,他就继续说道。
“其一,正如先前那位同窗所言,此句读来拗口,不符《诗经》音韵之美。”
“其二,学生以为,此诗共分三章,乃是层层递进的三层意象。首章以‘灼灼其华’之桃花,喻新娘之貌美;末章以‘其叶蓁蓁’之桃叶,喻家族之兴旺和谐。这两层意象,皆是恰如其分,完美无瑕。”
“唯独这第二章,若是用了‘桃木’,便有不妥。桃木虽也结果,但其意象更多在于辟邪、坚韧,用来形容新婚夫妇的家庭,总觉得有几分生硬,失了那份丰收与美满的韵味。”
“故而,学生斗胆揣测,此句应如第一位同窗所言,以‘桃实’,也就是那饱满丰硕的桃果,来像征婚后生活的美满富足、子孙满堂。如此一来,桃花、桃实、桃叶,三层意象便浑然一体,完美地诠释了女子出嫁、家庭兴旺的全过程。这,才是真正的‘思无邪’。”
一番话说完,他再度朝着夫子深深一拜,便不再言语。
“善!”
这一次,夫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刘七,缓缓开口道:
“看到了吗?这,才是老夫想要的答案。”
“你虽第一个答出了错在何处,却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就算你从旁处听来,也依旧不得要领。”
“是……”刘七怯生生地低下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感受到的那股“违和感”,究竟是出自何处。
夫子想要的,正是自己说出这股“违和感”!
这秘境的考验,并非是单纯的死记硬背,而是对诗文意境的理解与感悟!
刘七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却不料夫子话锋一转,竟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毕竟是第一个答上来的,能记住这首诗,也算难得,此次,便也给你记上一分。”
说着,一道微光便从夫子指尖射出,落在了刘七的额头。
与此同时,那个对答如流的学子,额上也同样多了一分。
就连那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的倒楣蛋,竟也得了半分的奖励。
虽然他也一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至少靠感觉“猜”对了结果,对这样的人,夫子似乎也不吝奖赏。
见到这一幕,那些不敢起身的学子纷纷后悔莫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这种表现,也能得到夫子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