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群孩子没一个熊的,只是给点饭吃、给个地方睡觉,对于卫生所来说,倒不算多大压力。
夜里九点多,病房里的孩子们已经沉入梦乡,值班护士巡视一圈后,刚刚回到操作间的小折叠床上躺下,就听到砰砰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她赶忙裹上外套踢踢踏踏地去开门。
裹挟着秋夜的凉气,沈国强背着汪桂枝快步进门,后面跟着神色焦急的林晓卉和沈国庆。
“怎么了?”
“大面积烫伤,开水烫的,在家冲过凉水了,不过瞧着还是很严重。”林晓卉解释说。
护士忙说:“医生应该马上过来了,你们先把人安置好,我去拿药和工具。”
出于避嫌考虑,医生值班室安排在另一边,距离稍远,不过夜里安静,卫生所门口挂着的铃铛声能传出老远,不用喊人,医生也能听见。
没多久,面容瘦削的男医生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出现了。
汪桂枝脸色苍白靠在椅子上,一条腿从大腿到脚踝,一片猩红。
医生动作麻利地清洗创口铺贴辅料,护士边帮忙边嘀咕:“这至少得一整热水瓶的开水才能烫成这样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国强三人脸色难看,都没吭声,倒是低低呻吟着的汪桂枝苦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伤口处理好后,医生给开了点抗感染的药,并建议先在卫生所观察一晚上,护士想起来:“我去给那些小家伙挪一挪,腾张空床位出来。”
哪知早有个瘦骨伶仃的身影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口吻:“护士姐姐,林勉和我们一床,让那个奶奶睡那张吧。”她指指身后已经空出的床位。
护士借着外头的灯光扫了眼,果然看到一张病床已经空出来了。
“哎哟,真乖。”她表扬了句,接着示意沈国强把人背过去。
沈国强将人背起来,轻手轻脚在病床上安顿好,环视一圈,压着声音问沈半月:“这些是和你一起的,你戴伯伯他们救出来的?”
沈半月点点头,沈国强温声道:“乖,回去睡觉吧。”
等沈半月爬上床躺下,沈国强趴在汪桂枝耳边解释了几句这些孩子的来历。
汪桂枝轻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家。
沈国强:“来回太折腾,我和晓卉找个地方凑合一宿,让国庆先回去。”
—
沈国庆赶着牛车回去了,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表示,回家一定把沈国兴摁住揍一顿。
沈国强寻思着这家伙虽然是个刺头儿,应该不至于真干出婚宴头天把新郎他爹揍得鼻青脸肿这种事,也就随他去了。
跟护士借了张破席子,夫妻俩在角落里铺了个床铺,林晓卉和衣躺下,沈国强盘腿坐在席子一角。
林晓卉神情黯然,一直压抑的情绪涌上来,眼泪流下来的同时,哽咽出声:“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沈国强嘴唇翕动,半晌没出声,沉默地拍了拍妻子单薄的脊背。
他们其实早几年就在考虑领养个孩子了,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这次上峰大队那个孩子,他们不要的话,那孩子大概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林晓卉觉得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缘分,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心里惦记着,晚饭后就抽空和沈国强一起跑了趟刘婶家,本意是想让刘婶尽快给对方递个信儿,哪知刘婶却一脸为难地说这事儿不成了。
原来早在刘婶告诉汪桂枝消息的第二天,胡槐花就带着娘家人找到上峰大队,威胁利诱,用十块钱营养费,买了那未出世孩子的命。
孩子已经被打掉了。
给胡槐花通风报信的是刘婶的小闺女,刘婶觉得没脸,也怕沈家闹起来,一直没敢告诉汪桂枝,想把事情拖到沈爱民婚宴之后。
林晓卉和沈国强找上门,刘婶眼看再瞒不下去,只能说了实话。
沈家就这么闹了起来。
沈国强和林晓卉在吵架方面,和沈国兴、胡槐花这对无赖夫妻完全没法比,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却反倒被对方胡搅蛮缠堵得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汪桂枝,怒气上头,也不多废话,薅着胡槐花的头发就甩了她一巴掌。
那一瞬间,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胡槐花家的老三沈爱珍突然尖叫起来,把一铅锅的开水泼在了汪桂枝身上。
……
回想这鸡飞狗跳的一天,沈国强叹了口气,沉声安抚妻子:“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