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琴键。
第一个音敲出来的一瞬间,尹榆浑身一抖。
她无声地吸入一口凉气,过电似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在发麻。
是《绝弦》!
他在弹《绝弦》!
是晓山最喜欢的那首曲子!
尹榆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地看着锡河的侧脸。
他的样子和午后琴房里的晓山渐渐重合,起手落手,音乐声如泉水流淌而出,如同旧日幻梦在今天重现,眼前人就是梦中人。
乐声流动,尹榆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呆呆地看着他。
心里无法言说的隐秘期待像一只风筝,越飞越高。
这一刻,于她而言,他就是扬晓山。
音乐声停,锡河回首一笑。
一如往昔。
尹榆紧紧咬着嘴唇,只怕一出口就是哭声。
“你怎么哭了?”
锡河面色微变,急忙起身,刚坐到她身边,尹榆就扑进他怀里,两只手死死抱着他,像是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化为乌有。
“小树?”
锡河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尹榆不抬头,脸用力地埋进他胸膛,无声地哭。
锡河不再唤她,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包容地把她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树,我在呢。”
尹榆摇头,她不要听。
这声音不属于扬晓山。
她执拗地抱着他,一直不抬头。
好像只要这样,方才那一刻的幻影就能被她留住,被她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姿势都开始僵硬。
锡河胸前的毛衣被哭到湿透,潮湿温热地黏着尹榆的脸,很不舒服。
整个过程中,锡河除了安慰外没有多问一句。
尹榆的神智慢慢回归,她松开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她刚才肯定像个神经病。
“哭好了?”
锡河嗓音低沉柔和,甚至带着一分纵容的意味。
尹榆抬起脸,脸蛋哭得通红,满脸纵横泪痕,呐呐地问:“你不生气吗?”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可怜。
锡河无声叹息,捋开她粘到脸上的发丝,又用湿巾给她擦脸,动作细致甚至爱怜。
“生什么气?”
他太过平静,尹榆脑子转不过来,半晌,指着他胸前的痕迹。
“你的衣服被我哭湿了。”
“一件衣服而已,湿了就湿了。”
锡河全然不在意,擦完她的脸,在尹榆茫然的目光中起身离开,很快端着一杯热水回来,温声道:“补补水。”
尹榆端着水杯小口抿,热乎乎的水杯舒缓了僵硬的手指,热水滋润干燥喉舌。
锡河还是那副样子,沉稳温和,似乎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尹榆抱着水杯,情绪发泄过后,懊恼的心情爬上来。
别人可以觉得她奇怪,但她一点也不想在锡河眼里变成一个怪人。
“不奇怪。”
锡河矢口否认,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人类是脆弱多情的生物,情绪不受控地崩溃很正常,就像是洪水冲出堤口。我刚才短暂充当了你的河堤,不是吗?”
他的话听来有些奇怪。
尹榆转头看向他,锡河凝视着那架钢琴,侧脸轮廓起伏分明,漆黑眼底微芒闪动。
尹榆又一次注意到他左耳上的银钉,明明弧度圆润,在灯光下却泛着冷而锋锐的光芒,莫名蕴着一分危险意味。
她正出神,锡河突然回头,捕捉到她专注的眼神。
他轻轻一笑:“你好像很喜欢盯着我发呆。”
尹榆慌乱移开眼神:“是吗?”
锡河放过这个话题,起身走到钢琴旁,随意弹了几个音节。
“小树,钢琴该调音了。”
“不用。”
尹榆下意识回绝,说完又发现语气太生硬。
她别扭找补了句:“这样也能弹。”
“如果不调的话,日积月累下去,走音会越来越严重,也会更难修复,”锡河难得反驳她,“我建议还是修复调音比较好,起码能延长这架钢琴的音乐寿命。”
尹榆怎么可能同意,她又找了个借口。
“还得找调音师上门,太麻烦了。”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会调音,我可以帮你。”
“真的不用了。”
“没事的,不麻烦。”
锡河手掌按在上盖,像是要掀开。
尹榆彻底坐不住了,她冲过来一把推开锡河。
“我说了不用!”
空气寂静。
锡河维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额前垂下的黑发晃动一瞬,半遮住他眼眉。
尹榆心头一跳,局促道:“我不是对你发火,我只是……”
锡河抬起脸,面色很平静,镜片反射着客厅的灯光,尹榆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架钢琴对我很重要,我不该发脾气,对不起。”
尹榆低下头,懊恼又丧气。
锡河只是一个被她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