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半个月的时间,怎会不累。
包括陆秉之在内,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也不怎么提的起兴趣,好在酒水对了他的胃口,他连饮数杯。
当旁边的少年缓缓地、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银箸时,他猛地惊醒,对着姑父苏家主道今日的接风洗尘不如到此为止。
“水上漂泊半月,想暂作休整。”
陆秉之开了口,苏家主当然不会阻拦,亲自送他们出了花厅。
他还想将晏维送到琅玕院去,晏维眼眸微动,含笑说他也想顺便观赏一番苏家的园景。
这就是婉拒了。
苏旭心中明白,殷勤让管家为少年带路,“若有缺的,二郎君直接吩咐下去。”
晏维颔首做礼。
………
苏棋和二金躲在竹林里面,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听到了隐约的器乐声,她便知道开宴了。
两个人没有出声,认真倾听。
又过了一会儿,二金舔了舔嘴唇。她幻想着自己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实在忍不住了,问身旁的姑娘,她们何时能吃到鹿筋和熊掌。
苏棋坐在薄薄的一层竹叶上,脑袋半垂着,让二金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竹叶落在她的头发上,她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蓦地站起身。
有人往这边走来了,还不止一个。
“方才那是侧门…家主吩咐……可随意……这片竹林最是……幽静。”
苏棋听出这略带谄媚的声音属于府里的纪管家,他是父亲的心腹,除了父亲,谁的话到他面前都得打个折扣。不过,他对母亲陆夫人很客气。
能让纪管家掐着嗓子说话的人,不用猜,一定是出身兴盛伯府从上京城远道而来的陆表兄了。
苏棋成功等来了人,红红的唇瓣弯起来,兴奋不已。
不过,在二金的眼中,她只是略微抬了一下头而已,过长的头发仍是盖住了她的眼睛。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显得很是迟钝。
“劳烦了。”一个冷淡的男子嗓音响起。
苏棋让二金跟在自己身后,这才有了大的动作,她从竹林往外走,没多久,看到了纪管家离去的身影。
她屏紧呼吸,在纪管家消失不见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移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三个人,但主仆分明的站位一眼让苏棋认出了哪位是她的表兄。
她没有见过母亲陆夫人那边的任何一人,但伯府公子嘛,她能想象出来,一定穿着很尊贵。
竹影婆娑,红衣广袖的男子冷不丁地转过身,漠然的目光正对上了苏棋死盯着的眼神。
“郎君,那里有人!”
“谁?速速出来!”
相易和相玄脸色一厉,齐齐握住藏在袖中的短弩,此行郎君轻车简从,可这并不代表着护卫只有他们两人。
竹林响动,在晏维和两名随从的注视下,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正是偷窥被发现的苏棋。
二金胆子小,被那两声冷喝吓住了,任苏棋怎么拽都不动。
苏棋只好一人露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比她高出一个、两个头的男子,低声喊,“……表兄。”
暗红色的袄裙裹着瘦小的躯体,因为与晏维对视,她抬起了头,脸露出大半,眼珠黝黑,妆容拙劣。
怎么看怎么透着不讨喜,尤其一张嘴,抹的太红,阴森瘆人。
相玄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白日总不会见鬼吧。
“表兄,陆表兄。”苏棋盯着很高很高的男子,见他不理自己,讨好地笑了笑。
她心想陆表兄看起来年轻,生的也俊,伯府吃的又多又丰盛,所以长的还高。
真羡慕。
“你是、苏家二小姐?”晏维很淡地笑了一下,轻而易举说破了少女的身份。
“我是!”苏棋重重点头,停顿了一下,略不情愿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名棋。”
从为儿女起名这件事上便能看出苏家这对父母的偏颇。长女苏鸣鸾,三子苏玉阙,幼-女苏染青,只到了她,一个干巴巴的棋字就打发了。
“他们说你弄脏了衣服,留在自己的院中不好意思见客。”晏维回想了一下听到的言论,缓慢开口。
少女周身的气势瞬间低落,脑袋也耷拉了下去,“不是的。”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被锁起来了。”苏棋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兄,只听他轻缓的语调,便将不堪的事实说了出来。
隐隐地,还有几分她心中的委屈。
“是吗?真是可怜。”晏维的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往她走近几步,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她头上的一片竹叶取下。
“所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呢?”他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