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们吃得高兴。”张管事一边回话,一边将食盒内的碗碟取出,在车内的小几上摆放妥当。
他刚布置停当,车帘便被撩开。
“看来我来的倒是时候。”来人约莫五十来岁,穿着一身半旧的深青色直裰,布料厚实,毫无纹饰。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巾子下,面容清瘦,颧骨微突。
“秦世伯,”方谦含笑拱手,“昨夜歇得可好?正巧朝食刚送来,行旅在外,皆是粗简饭食,招待不周,还望世伯莫要嫌弃。”
“就七八日的路程,还有专厨随行,也就你们方家这般讲究,”秦啸山一笑,弯腰进了车厢,“此番是老夫厚颜搭队,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方谦侧身:“世伯说笑了,此行货物倒是其次,护送您平安抵达凌州,才是小侄最要紧的差事,若是途中招待有半分不妥,只怕沈伯父要给小侄吃闭门羹。”
他此趟去凌州,本就是专程拜访姻伯父沈仲铭。方、沈两家既是姻亲,又是生意场上唇齿相依的伙伴,关系非同寻常。
秦啸山是沈仲铭的旧识。商队此前在乌仓县特意多停留几日,便是为了接他同行。他在乌仓县城西经营着一家不小的货栈,此番听闻十余年未见的旧日上官到了凌州,便起了探望的念头,正好与方家商队同路。
秦啸山瞧着案几上的吃食,馒头扎实,馄饨冒着热气,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有饼有汤,确是周到。”
他话音一落,跟着他的一位老仆却连忙打开提着的食盒,取出一只陶盅放到案几上,轻轻揭开盖子。里面是一碗炖得近乎膏状的粥,隐隐透着药材香。这粥从昨日启程前便隔水文火慢煨至今。
“老爷脾胃弱,受不得寻常饭食的粗硬,”老仆低声解释,将粥碗摆在秦啸山面前,“只能进些这样糜烂软和之物。”
秦啸山早年行军,饥一顿饱一顿,后又案牍劳形,脾胃就落了病根。
“是小侄疏忽了,”方谦见状,语带歉意,“应当提早嘱咐厨娘,为世伯单备些易克化的餐食。”
秦啸山却摆摆手:“不必折腾。哪有那么娇气?在家被管着,出了门还不许我松快松快?”
说着,他掠过那碗粥,径直伸手取了一个馒头。
那暄软异常的触感让他略感意外:“这馒头倒真是松软。”
他咬了一口:“不错不错!竟是素馅儿的,正合我意。”
他平日少沾油腻,寻常素馅儿也多有干柿、胡桃、百合等硬果干货,不易消化。但这个素馅儿只放了些菘菜、木耳、芦菔和鸡子,剁得细碎,蒸得软烂,调味清淡却恰到好处,竟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入口也无负担。
“合世伯胃口便好。”方谦也拿起一个馒头。
秦啸山接连吃完两个馒头,才缓下动作,笑道:“让贤侄见笑了。到底是家底厚实的方家,连行商路上的饭食都这般细致,滋味着实是好,倒显得我像个没见识的老饕了。”
他吃得舒坦,眉宇间也透出几分畅快。
“世伯言重了。这厨娘是临时在乌仓县雇的,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个手艺妥当的。”方谦应道。
秦啸山一听,声音不自觉扬起半分:“哦?乌仓县的临时厨娘?若是机缘合适,又能合她心意,能请到我们货栈的伙房来,倒真是一桩好事。”
说着,他又舀起一勺馄饨汤。汤色清亮,入口却鲜醇温润,清晨用上这么一碗,胃里甚是熨帖。他心中那点招揽的念头,不由又真切了几分。
“这才头一天,世伯就惦记上小侄这儿的厨娘了?”方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却并无芥蒂,“不过听闻她身世颇有些不易,若是往后能得秦家货栈照应,倒也是一番造化。”
“看来我这趟是真没白来,连吃带拿的。”秦啸山不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