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问题,是现实。”老夫子声音没高也没低,“您调来半年,应该清楚这类学校每年有百分之五的机动名额。我不求破例,只想走正规渠道申请一次特批机会。”
陈校长沉默几秒,“你有什么资格代表这个孩子?”
“我是他奶奶单位的同事。她做保洁八年多,从没迟到过一次,中午吃饭都在楼梯间凑合。她孙子每次放学来接她,安静等着,不吵不闹。有一次看见拾荒老人饿着,把自己的煮鸡蛋分了一半。”
他说完,把材料袋举起来。
“这里面有租房合同、工资条、疫苗本、出生证,还有居委会正在开的居住证明。等齐了,我会再提交。但现在,我只想让您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他不该因为户口问题就没学上。”
陈校长没接袋子。
“我们会按程序处理每一份申请。”
“程序很重要,但孩子等不起。”老夫子站着没动,“他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再拖下去,连报名资格都会受影响。”
“你先去招生组登记。”
“我已经去过两次,打过三次电话,没人接。”
“那是流程问题,不是我能管的。”
“您能管。”老夫子直视着他,“您是校长,也是政策执行者。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要是连听一听的机会都不给,那这个制度就成了墙。”
陈校长脸色沉下来,“你这是在指责我?”
“我不是指责,是在请求。”老夫子把手放下,但没走,“我知道您忙,一分钟都抽不出来。可这一分钟,可能就是一个孩子的未来起点。”
周围的学生家长开始往这边看。
保安低声说:“要不让他走吧。”
陈校长看了看表,“我现在要去开会。”
“那就开完会再说。”老夫子站原地,“我可以等。”
“你不能在校内逗留。”
“那我就在校门口等。”
“随你。”陈校长绕过他,朝教学楼走去。
老夫子没追,也没喊。他走到校门旁边的小花坛边上,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把材料袋放在膝盖上。
太阳慢慢升高,晒得额头发烫。
十点,没人来赶他。
十一点,招生办的窗户关上了。
十二点半,放学铃响,学生们涌出来。有家长问他是不是迷路了,他摇头。
下午一点,居委会的电话来了。
“证明开好了,片警也签了字。”
“谢谢。”
“你要不要过来拿?”
“不用,明天我去取。”
挂了电话,他低头检查材料。所有文件都在,顺序排好,复印件清晰。
他摸了摸袋子角,没皱,也没湿。
两点十七分,一辆电瓶车在校门口停下。一个老太太下车,手里提着饭盒,正是保洁阿姨。
她看见他,愣住。
“您……您在这儿坐了一天?”
老夫子点头。
“校长怎么说?”
“还没说。”
“那您怎么还不回去?”
“等明天早上再来。”
“可您……”她眼眶红了,“您没必要这样啊。”
“有必要。”老夫子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你孙子叫小树,对吧?”
“嗯。”
“他种过树,挖过三个坑。”
“您还记得……”
“我记得每一个想上学的孩子。”
他把材料袋递给她,“东西先拿回去,别弄丢了。明天我还会来,一直到有人愿意听我说完为止。”
她接过袋子,双手发抖。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不用谢。”老夫子转身走向路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这件事能成。”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对了,明天早上七点五十,我还会站在这里。”
说完,他抬脚往前走。
身后,保洁阿姨抱着材料袋,一动不动。
街角的梧桐树落下一片叶子,刚好飘进她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