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
老夫子没动,秦先生也没动。两人对坐客厅,中间隔着一张矮桌,茶杯还冒着热气。母亲坐在沙发上织毛线,妻子靠在另一头翻手机。刚才那句话还在屋里飘着——“你们都在用‘怕’表达‘爱’。”
谁都没接话,可空气不一样了。
老夫子端起茶喝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却没放下:“话说完就完了?不往下走一步?”
妻子抬起头,看了眼婆婆。母亲的手停了一下,针尖卡在毛线里。
“妈。”妻子开口,声音不大,“我上周买的那套护肤品……其实可以退掉一支,换成您喜欢的护手霜。”
母亲没抬头,手指慢慢把毛线绕回来,重新穿针。
“你那皮肤干,别省。”她说。
“不是省。”妻子笑了笑,“我想着,您冬天手总是裂口子,去年买的那款擦了挺管用,这次多买一瓶备着也好。”
母亲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子咧嘴笑了:“行了,这桥算是通了。”
秦先生松了口气,肩膀一塌,整个人往后一靠。他刚想说话,母亲忽然问:“网上那个洗脸巾,是不是比超市便宜?”
妻子愣了下:“是便宜点,而且能送货上门。”
“那你下次买的时候……”母亲顿了顿,“叫上我,我也学学怎么弄。”
屋子里静了一瞬。
秦先生猛地扭头看向老夫子,眼睛瞪大。老夫子只是慢悠悠地吹着茶,像啥也没听见。
“好啊。”妻子反应过来,嘴角扬起,“我加您购物车好友,您想买啥直接下单就行。”
“别乱买。”母亲嘴上说着,脸上却有点松动,“先看看价格合不合适。”
“得令!”妻子调皮地举手敬了个礼。
老夫子笑出声:“哎哟,这氛围,比我结婚那天还热闹。”
“您结过几次婚?”秦先生忍不住问。
“一次。”老夫子说,“但每次劝架都像办喜事,图个吉利。”
大家都笑了。
笑声落下来后,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电视开着,播着天气预报,说周末要降温。母亲低头继续织毛线,妻子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沙发时,她顺手把母亲搭在扶手上的外套拉好,盖住了膝盖。
老夫子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抿了口茶。
“要不这周末咱们一起去超市?”秦先生突然提议,“列个清单,每人写三条想买的,怎么样?”
“你又要买那些花里胡哨的饮料吧?”母亲抬头瞥他一眼。
“您上次囤的面条都过期啦!”妻子从厨房探出头,“我都看见垃圾桶里的包装袋了!”
“那不是囤,那是备用!”母亲辩解,“万一哪天封小区呢?”
“现在没人封小区。”秦先生笑,“再说真封了,您这点面条也不够吃三天。”
“你懂什么。”母亲哼了一声,“我们那会儿……”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了,看了看儿媳,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老夫子轻轻拍了下桌子:“哎,这话不能讲完?我们都爱听。”
“讲完你们也不信。”母亲低声说,“就觉得我们老一辈小题大做。”
“我不信。”老夫子摇头,“但我信您是为这个家好。”
母亲抬眼看他。
“我知道您不是抠。”老夫子说,“您是怕有一天撑不住。可您也得知道,现在日子不一样了,她们那代人想要的‘安稳’,跟您说的‘省钱’不是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母亲问。
“是被看见。”老夫子说,“她买双鞋、换个洗发水,不是败家,是想让您知道——她在用心过日子。您要是总说‘没必要’,她就觉得您不认她的努力。”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线针。
“我不是不认。”她声音低了些,“就是看着心疼钱。小时候家里穷,一分钱掰两半花,习惯了。”
“我懂。”老夫子点头,“可现在不是那时候了。您心疼钱,她心疼您的辛苦。你们俩都在乎这个家,只是不会说。”
屋里又静下来。
妻子走回来,把一杯温水放在母亲手边:“妈,以后您想买啥跟我说,我帮您挑实惠的。”
母亲没抬头,但手伸过去,轻轻碰了碰杯子。
“嗯。”她应了一声。
老夫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任务完成,我该撤了。”
“这么快?”秦先生跟着站起来。
“再待下去,你们该嫌我碍事了。”老夫子活动脖子,咔咔作响,“一家人和和气气坐着,旁边杵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您哪是外人。”妻子笑着说,“您是我们家荣誉成员。”
“那下次吵架我还来。”老夫子摆手,“不过最好别吵了,我年纪大了,跑一趟不容易。”
秦先生送他到门口。
“谢谢您。”他声音很轻,“要不是您……”
“别谢我。”老夫子打断他,“是你自己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