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了。
“陛下!快逃!明军已经冲破外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身后,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马蹄声如惊雷般砸在土地上,偶尔有流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旁边的断树上,箭羽兀自颤斗。
几个亲卫死死挡在奢崇明身前,手中的弯刀挥舞得只剩残影,却挡不住潮水般涌来的明军。
方才还在拼死抵抗的永宁兵,此刻已如断线的风筝般溃散。
奢崇明拄着镶金弯刀,他望着山下混乱的战场,又抬头看向重庆府城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甘:“逃回永宁?会有活路吗?”
“留在此处才是死路一条!”
蔡金贵跟跄着追上来。
“永宁多山林,咱们自幼在山里长大,熟悉每一条山道、每一处陷阱,明军就算追来,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再说还有水西安家,安邦彦与咱们结盟,只要回到永宁,借他家的兵力,再依托山林地形,定能与明军周旋!”
他喘了口气,又急声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夏天,川南山林里瘴气会起来!
那些九边来的明军,多是北方人,耐不住湿热,瘴气一犯,他们就得病,到时候不用咱们打,他们自己就得撤!
只要撑过这几个月,朝廷江南有民乱,必不会把主力耗在西南,咱们就有生机!”
“是啊陛下!”
何若海也跟着劝,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明军的骑兵已经快冲上来了,您看”
他指着不远处,一队明军骑兵正朝着高坡疾驰而来,黑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少帅那边,陛下之前派了密使让他突围,明军主力都在追咱们,他定能趁机逃出来!
陛下留在此处,不仅救不了少帅,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奢崇明的心猛地一揪。
他确实有些放心不下他的儿子奢演。
可明军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一个亲卫为了替他挡箭,被一箭射穿胸膛,闷哼一声栽倒在地,鲜血溅了他一袍。
“陛下!快走!”
樊龙一把抓住奢崇明的马缰绳,将他往马鞍上推。
“亲卫们还能挡一阵,再晚就真走不了了!”
奢崇明被推上战马,看着身边亲卫一个个倒下,听着身后明军“擒杀奢崇明”的呐喊,终于咬了咬牙:“走!去江津!”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驮着他朝着江津方向狂奔。
樊龙、樊虎带着残存的亲卫紧随其后,蔡金贵与何若海也翻身上马,一行人在混乱的战场上劈开一条血路。
身后的明军紧追不舍,箭雨如飞蝗般掠过,时不时有亲卫中箭坠马,却没人敢回头。
毕竟。
一回头,就是死路一条。
从佛图关到江津,数十里的路,他们几乎是在明军的刀尖上奔逃。
沿途到处是溃散的土司兵尸体,有的被马蹄踏得面目全非,有的还在微弱地呻吟,却没人敢停下施救。
明军的骑兵咬得极紧,好几次都快追上队尾,全靠亲卫拼死断后,才勉强拉开距离。
到了江津镇外,奢崇明本想稍作喘息,却见远处尘土再起。
明军竟没有停下,依旧在追!
“进山林!”
奢崇明嘶吼着,调转马头,朝着镇外的密林冲去。
那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阳光都难以穿透,正是躲避骑兵的好地方。
亲卫们跟着他钻进山林,借着熟悉的地形,在密林中绕来绕去,时而攀爬上陡坡,时而蹚过溪流,终于在天色微亮时,甩掉了明军的追击。
奢崇明勒住战马,战马累得浑身是汗,大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白雾。
他环顾四周,只见身边只剩下数百人,个个衣衫槛褛,甲胄破损,脸上满是疲惫与恐惧。
他当初带来的两万永宁精锐,加之五万土司兵,如今竟只剩这么点人。
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发出“沙沙”的声响,象是在嘲笑这场大败。
奢崇明从马背上滑下来,跟跄了几步才站稳,手中的镶金弯刀“当哪”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残兵,又想起重庆府城里生死未卜的儿子,想起自己一手创建的“大梁”基业,心中一阵茫然。
败了。
大败特败。
之前的雄心壮志,之前的西南霸权梦,此刻都成了泡影。
就算回到永宁,凭着这数百残兵,凭着山林地形,真能挡住明军的追击吗?
真能在西南站稳脚跟吗?
奢崇明蹲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眼框通红。
他第一次觉得,未来象是这密林中的雾气,一片迷茫,看不到半点光亮。
而另外一边。
重庆府城。
奢演站在北门箭楼之上,望着远处佛图关方向隐约传来的火光与喊杀声,面色难看。
他派出去的斥候早在半个时辰前回报,明军主力虽追着父亲奢崇明去了,却在城外留下了大批湖广兵,显然是早料到他会突围。
“少帅,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