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席卷海岸的墨色浊浪,朝着龙门港的方向猛扑而去。
船浆划动海水的“哗哗”声、海盗们的吆喝声、兵器碰撞的“叮当”声混在一起,隔着数里都能听得真切。
最前头的几艘船上,倭国浪人光着上身,露出布满刺青的臂膀,手里挥舞着长刀,嗷嗷怪叫。
明人海盗则多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火铳,眼神里满是对劫掠的渴望。
他们早就听说龙门港是天津水师的补给要地,库里藏着粮食、军械,甚至还有从大陆运来的丝绸、瓷器,只等着冲进去抢个痛快。
“快!疏散百姓!青壮跟我来,搬军械!”
龙门港内,留守的明军百户周通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刚在港口哨塔上看到那片黑色帆影,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天津水师重振后,即便是留守的辅兵,也受过三个月的规整训练,此刻没有半分慌乱。
负责后勤的士兵立刻敲起铜锣,沿街呼喊“海盗来了!快往内城撤!”。
老弱妇孺抱着细软,在青壮的搀扶下往港内的土堡跑。
披甲士兵则迅速奔往军械库,抬出火铳、弓箭,搬来弹药箱,动作麻利。
周通亲自带着五百明军,埋伏在港口入口的两侧商铺里。
那些商铺本是渔民卖鱼、商人囤货的地方,此刻门板被卸下,正好成了天然的掩体。
他看着海盗船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最前头那艘船上倭国浪人的脸,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士兵说:
“等他们上岸,进了巷子再打,别浪费弹药!”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第一波海盗便踩着跳板涌上岸。
打头的是十几个明人海盗,手里拿着砍刀,探头探脑地往巷子里闯,嘴里还喊着:
“里面没人!快抢啊!”
紧随其后的倭国浪人更是急不可耐,直接踹开房门,抢夺里面粮食、值钱的东西。
“不对劲!”
一个明人海盗刚想喊出声,就听“砰”的一声,巷口左侧的商铺里突然冒出火光,一颗铅弹直接击穿了他的胸膛。
紧接着,两侧商铺里火光连闪,“砰砰砰”的火铳声此起彼伏,箭矢象雨点般射向海盗群。
“有埋伏!”
海盗们顿时乱作一团。
刚上岸的人挤在巷口,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得,成了活靶子。
一个倭国浪人举着长刀想冲进去,刚迈两步就被三支箭矢射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路。
后面的海盗见势不妙,哪还顾得上劫掠,纷纷掉头往船上跑,有的慌不择路,直接掉进海里,挣扎着被浪头卷走。
周通见海盗要逃,当即喊道:“追!别让他们跑远!”
明军士兵从商铺里冲出来,火铳手继续射击,刀盾手则追着海盗的尾巴砍杀,一时间,港口入口处惨叫连连,海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海水里飘着断裂的船浆和染血的衣物。
“废物!一群废物!”
李旦在旗舰上看得真切,气得狠狠踹了船板一脚,脸色铁青。
他原以为龙门港主力尽出,只剩老弱,没想到竟还留着这么一支硬茬。
看着退回来的海盗个个带伤,他心疼得直咬牙。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流民,有熟悉航道的老水手,有会用火炮的工匠,还有能打硬仗的倭国浪人,都是他多年积攒的家底,哪能这么白白损耗?
“劫掠不成,就烧!”
李旦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他拔出腰间的倭刀,指向龙门港。
“把火把扔进去!船上的火炮给我轰!我要让毛文龙回来看看,他的龙门港,只剩一片焦土!”
命令一下,海盗们立刻行动起来。
十几艘靠近岸边的渔改船里,海盗们点燃浸透火油的火把,朝着港口的木屋、商铺扔去。
装有火炮的戎克船则调整角度,炮口对准港内的建筑和停靠的渔船,“轰轰轰”的炮声瞬间炸响。
火把落在干燥的木屋顶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很快便屏蔽了天空。
火炮炮弹砸在渔船上,木屑飞溅,渔船的帆布被点燃,很快就成了一团火球,水手们来不及逃生,只能在火海里惨叫。
港内的土堡虽然坚固,却也被炮火打得墙皮剥落,里面躲避的百姓吓得哭声震天。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龙门港就成了一片火海。
原本热闹的港口商铺被烧得只剩黑黢黢的框架,停靠的几十艘渔船尽数焚毁,海面漂浮着焦黑的木头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焦糊味,连海风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李旦站在旗舰上,看着眼前的火海,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毛文龙,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要么和我议和,要么,我就把你在南海的据点,一个个烧干净!”
就在这时。
海风突然卷起一阵急促的呼喊,一艘海盗哨船从西南方向疾驰而来。
“大当家,来了!毛文龙的船队来了!快撤啊!”
李旦猛地攥紧腰间的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