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给的三个月期限,已过一月。
接下来,咱们不急于求成,先稳扎稳打收复常州全境,拿下无锡,将贼军逼回苏州。
之后,便沿着苏州、松江、嘉兴、湖州、杭州的路线,一步步将王好贤往南赶。”
“逐贼而进?”
张维贤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般步步紧逼,虽稳妥,却耗时耗力,为何不集中兵力一举剿灭?”
袁可立闻言,轻笑一声。
“英国公有所不知,我要的不只是平叛,更是借这股贼乱,扫清江南积弊。
王好贤所过之处,士绅或投贼或逃窜,旧有的土地兼并、宗族势力、官场贪腐,都在乱局中暴露无遗。
咱们跟着贼军的脚步,每收复一地,便立刻让救灾司、清田司的官员跟进。
清丈土地、核查户籍、整顿吏治,将陛下的新政一点点铺展开来。”
“等把王好贤从常州赶到苏州,再赶到松江、嘉兴,沿途各州府便都经了一遍整顿。
到那时,士绅隐匿的田产清出来了,贪腐的官吏揪出来了,流民安置妥当了,陛下的新政在江南便能稳稳立足,再无阻碍。”
张维贤望着舆图上连成一线的圈点,瞬间明白了袁可立的深意,不由得颔首赞叹:
“部堂这盘棋,下得真大!借贼乱为刀,削去江南旧疾,既平了叛,又安了民,还能推行新政,一举三得啊!”
袁可立端起茶杯,望着窗外的飘雪,语气沉稳:
“明日便传下令去,命李辅明休整三日,而后率部北上,收复无锡。
咱们一步一步来,待江南整肃完毕,便是王好贤的死期。”
张维贤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慨非常。
陛下有手腕,并且还心狠。
这是天生当皇帝的料啊!
如此一来,这大明,恐怕没有什么能给挡住陛下的了。
另外一边。
应天府。
南京。
镇监府中,镇守太监高起潜,科学院宋应星、江南织造局江宁局提督织造太监李明博三人,正在堂中。
主位上,镇守太监高起潜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圈椅里。
他目光扫过堂中两人,他缓缓开口。
“与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的约定,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交货,那几十万匹丝绸,江宁织造局这边,能按时凑齐?”
本来交货期限已经到了,朱由校派官员和这些商人商量,推迟两个月交货。
站在左侧的宋应星当即上前一步,他躬身答道:
“镇监放心,科学院工坊已造出百台纺纱机,此刻正安置在江宁织造局的新厂房里。
前日我去看过,织工们虽还生涩,但每日能织出的生丝,已是旧法的二十倍不止。
只要生丝原料跟得上,一个月内织出三十万匹绸缎,绝无问题。”
右侧的江宁局提督织造太监李明博连忙附和。
“宋主事说的是。咱们已从流民里挑了两千多有织丝经验的妇人,分三班轮值,厂房里的织机日夜不停。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尤豫。
“生丝原料和熟练织工,之前一直是个难题,那些江南绸商攥着桑园,不肯轻易出货。”
高起潜闻言,忽然低笑一声。
“李公公这话,放在江南乱前或许没错,可如今嘛。生丝与织工,现在最是不缺了。。”
他这话一出,宋应星和李明博皆是一愣。
高起潜坐直身子,继续道:
“你们忘了?之前那些绸商,仗着士绅撑腰,囤积生丝、哄抬价格,连织造局要采买,都得看他们脸色。
可如今呢?松江、嘉兴的士绅要么被抄家,要么被押解进京,剩下的那些,连自家桑园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敢跟织造局作对?
前日苏州府的绸商王福来,主动送来十万斤生丝,还说‘愿为朝廷效力’,生怕咱们算他之前的旧帐。”
“还有织工!”
“松江、嘉兴一乱,那些依附绸商的织户,怕被乱贼掳走,纷纷逃来南京。
咱们在城外置流民时,一听说织造局招织工,管吃管住还发月钱,报名的人挤破了头。
如今不仅熟练织工够了,连学徒都招了五百多,往后不愁没人手。”
宋应星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般说来,之前费尽心机都办不成的事,倒因这场乱局,顺理成章了。
只是陛下特意交代,不许再用绸商的小作坊模式,要在南京开‘工厂’,招收工人按月发薪,还得按织出的绸缎数量计件算钱。
这法子倒是新奇,我起初还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
高起潜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眼神锐利起来。
“宋主事是科学院的能人,该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你那三十八纱锭纺纱机,寻常小作坊买得起吗?
就算买得起,出了故障,没有科学院的人,谁能修好?
陛下要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