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周起元的头颅滚落在雪地里,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一刀,又一刀。
鬼头刀起落间,一颗颗头颅接连落地,哭喊声、嘶吼声渐渐被刀锋破风的声音取代。
没过多久。
两百多具尸体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大片冻土,连飘落的雪花都被染上了淡淡的腥气。
围观的百姓起初还在议论,此刻却都闭了嘴,脸上满是惊恐,有的孩童吓得躲进大人怀里,有的妇人别过头不敢再看,整个行刑场只剩下寒风呼啸和刽子手收刀的声响。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突然朝着行刑台的方向高喊:
“陛下英明!杀贪官!除奸佞!”
这一喊象是点燃了引线,围观的百姓纷纷跟着喊了起来,声音从零星到整齐,从微弱到洪亮:
“陛下英明!杀贪官!除奸佞!”
“陛下英明!杀贪官!除奸佞!”
喊声响彻西四牌楼,盖过了风雪声,也盖过了地上未绝的呻吟。
行刑台上,黄克缵和李志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唯有邹元标缓缓站起身,望着台下染红的雪地和欢呼的百姓,轻轻叹了口气。
“杀了这么多人——”
他声音不高,眼神里满是忧虑。
“只盼陛下能让袁可早些结束江南的乱局才好。”
身旁的黄克缵闻言,面无表情。
此刻他沉默着,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的京营数组,象是在思索着什么,又象是在刻意避开这沉重的话题。
大理寺卿李志却立刻接了话。
“总宪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袁部堂又是久经战阵的能臣,如今京营精锐已南下,江南乱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将其彻底铲灭,恢复江南太平。”
“太平?”
邹元标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花白的胡须在寒风中轻轻颤动o
“大理卿可知,朝中多少官员的老家都在江南?
有的在苏州有祖宅良田,有的在杭州有商号铺面,还有的亲眷仍在松江、嘉兴一带。
江南一日不平,这些官员的心就一日不安,心思都挂在老家的安危上,哪还有精力处理政务?
更甚者,若有胆大妄为者,为了保住自家产业,暗中与乱贼勾连,或是向袁可立施压,逼他急功近利—
那才是真的对社稷不利啊!”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东林党中的干将,邹元标自天启元年被皇帝朱由校从地方召回京城,一路拔擢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份知遇之恩,他始终记在心里。
此次江南谋逆案,东林党内虽有许多官员牵连其中,但他自始至终清白,不仅未参与半分,还在三法司会审时,力主严惩首恶,以正朝纲。
倒不是为了攀附皇帝,而是他骨子里的文人风骨,让他不屑于与谋逆之徒同流合污。
可这份风骨,也让他对袁可立的平叛进度愈发不满。
他想起去年山东白莲教作乱,官军不过月馀便率军平定,生擒贼首,何等利落。
可如今官军到了江南,袁可立却迟迟不与王好贤主力决战,任由乱贼占据松江、嘉兴,甚至收编卫所降兵。
这拖沓的节奏,与他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的袁可立,简直判若两人。
“袁部堂怎么到了江南,反而变得如此慢慢吞吞?若再拖下去,别说官员心神不宁,怕是连江南的民心,都要散了。“
李志张了张嘴,似平想再说些宽慰的话,却见邹元标已转过身,重新望向台下。
此刻锦衣卫的人正驱散围观的百姓,刽子手们则忙着收拾尸体,雪地里的暗红渐渐被白雪复盖,只留下一片片深色的印记。
邹元标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罢了,多说无益。
只希望今日行刑台上的这些血,能真的震慑住那些心怀异心的官员。
别再想着投机取巧,更别想着与乱贼勾结,安安分分地为朝廷效力,也算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这身官袍了。”
时间流逝。
很快。
便已经到了天启二年的腊月了。
江南,也开始下雪了。
淅淅沥沥的,将江南之地,亏上白衣。
嘉兴府城的街道上,散课着被抢掠一空的商铺门板,墙角堆着未及清理的垃圾,偶尔能看见只野狗叼着破布穿梭。
王好贤的十仆乱民在这座城里盘桓了月馀,异库里的存异被搬空,士绅家的金银被亮刮殆尽,连城郊的耕牛都被宰了事半,只留下一座满目疮痍的空城,和一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
“走!去苏州!”
腊月初八的清晨,王好贤站在嘉兴府衙的台阶上,望着麾下黑压压的乱民,腰间的佩刀还沾着前几日镇压反抗百姓的血迹。
他厘以为拿下嘉兴已是事胜,可听徐承业说苏州“富甲江南,异米堆积如山”,便再也按捺不住贪婪。
十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