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的山水真迹,案头的官窑瓷瓶里插着刚从江南运来的素心兰,连伺候的丫鬟都穿着蜀锦裁制的袄裙,举手投足间透着小心翼翼的恭顺。
钱谦益斜倚在铺着狐裘的醉翁椅上,手里捏着一盏霁蓝釉茶杯。
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碟蜜饯金橘,旁边跪着的柳如烟正低眉顺眼地为他续茶,乌黑的长发垂落在素白的脖颈上,衬得那截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
这柳如烟原是秦淮河上的名妓,去年在京师,因不堪钱谦益的纠缠,偷偷逃往江南,却没料到,钱谦益竟通过江南士绅的关系,花了万两银子打通关节,硬生生将她从苏州的青楼中抢了回来。
如今的她,虽依旧着绫罗、戴珠翠,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愁苦,连递茶的手都带着细微的颤斗。
“如烟,这碧螺春是今年的雨前茶,你也尝尝。”
钱谦益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手指却不老实,顺着柳如烟的手腕滑下去,钻进她的衣袖里,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柳如烟的身子猛地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却又很快压了下去,只敢微微侧过身,低声道:
“大人厚爱,妾身——妾身不敢。”
这副“抗拒却又不得不从”的模样,恰好戳中了钱谦益的痒处。
他轻笑一声,手指愈发放肆,顺着衣袖往上探,语气里满是猥琐的得意:
“不敢?在这钱府,本大人让你敢,你便敢。
去年你逃去江南,不还是被本大人寻回来了?
你以为,凭你一个妓子,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柳如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有半分反抗。
她清楚,钱谦益背后有江南士绅撑腰,那些人不仅为他出钱,还为他造势,让他顶着“东林大儒”的名头,在京城士林中呼风唤雨。
她一个风尘子,根本没有反抗的馀地。
钱谦益看着她隐忍的模样,心中的快感更甚,正准备伸手去解她的衣襟,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事慌乱的呼喊:
“爷!事不好了!事不好了!”
“放肆!”
钱谦益被打断了兴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抽回手,将茶杯重重顿在矮几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狐裘上。
“何事如此惊慌?没看见老爷我正在办正事吗?”
急急急!
有什么好急的?
昨夜他们还在府中商议,今日顾秉谦便会带着“万民书”逼宫,只要陛下松口罢黜袁可立,江南士绅的根基便保住了,他钱谦益也能借着这股势头重返官场,甚至有望入阁。
在他看来,此刻定是好事将近,管事这般慌张,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如纸,连头帽都歪了,一进门就“噗通”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门外——门外全是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金事许显纯亲自带队,说——说要抓您!”
“什么?!”
钱谦益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象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猛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锦衣卫抓我?为何抓我?顾秉谦呢?他们的事不是今早才—”
他话没说完,心里突然咯瞪一下。
难道顾秉谦事败了?
还是陛下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谋划,故意设局等着他跳?
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书房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十几个身着飞鱼服、
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鱼贯而入,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将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许显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目光像刀一样扫过钱谦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钱谦益,你勾结逆党、煽动民变、图谋逼宫,证据确凿,陛下有旨,将你拿下,打入诏狱!”
“逆党?逼宫?打入诏狱?”
钱谦益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跟跄着后退一步,指着许显纯,声音发颤。
“我冤枉!我一心为国,何来逆党之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
许显纯懒得跟他废话,朝校尉们使了个眼色:
“拿下!”
两个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钱谦益的骼膊。
钱谦益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校尉死死按住,手腕上瞬间多了一副冰冷的镣铐。
他看着镣铐上的寒光,又看了看许显纯冷漠的脸,一股恐惧从心底窜上来,顺着脊椎蔓延到全身。
他想起了诏狱里的酷刑,想起了那些被锦衣卫抓去后再也没回来的官员,双腿一软,竟吓得尿了裤子,一股腥臊味很快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我冤枉!陛下饶命!我是被人陷害的!”
钱谦益彻底没了之前的儒雅,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哭喊着,被校尉拖着往外走。
他的锦袍被扯得歪歪扭扭,头发散乱,平日里的“儒”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恐惧。
柳如烟跪在地上,看着钱谦益被拖走的背影,眼底终于不再是愁苦,而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她悄悄抬起头,望着窗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