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朱由校便从寝殿起身了。
在宫人的伺奉之下,穿戴了皇帝常服,朱由校便到东暖阁用了早膳。
他刚放下描金瓷碗,内侍便引着骆思恭进来。
这位锦衣卫统领一身玄色劲装,步履轻得象猫,进门时还带着一身晨霜的寒气,却在踏入暖阁的瞬间,将气息收得干干净净。”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叩见陛下。”
他跪伏在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朱由校听清,却又不扰了晨间的静。
“起来吧。”
“昨晚的密报,你先给朕说说九边的情况。”
骆思恭起身,走到案前垂手站立。
“回陛下,九边密报主要有三:其一为辽东,其二为漠南草原,其三为大同及延绥、
山西二镇。”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将密报内容条理清淅地铺展开来。
“辽东面,建奴复灭后,孙承宗督师已在当地推移民实边”之策。”
骆思恭的声音平稳,“原平金城(赫图阿拉)旧址,如今已重建了五十馀座村落,迁去的流民有两千三百馀户,官府给每户分了十亩田,一半种粟麦,一半种番薯。
据密探回报,今年番薯收成不错,农户家里的地窖都囤满了,连过冬的口粮都富馀。
宽甸地区更甚,孙督师还修了三条水渠,引浑江水灌溉,明年计划再扩种五千亩番薯,说是以粮养兵,以兵护民”。”
朱由校闻言,嘴角微扬。
孙承宗这步棋走得稳,移民不仅能充实辽东,还能让流民有了归宿,再加之番薯玉米保底,辽东的民心算是稳了。
他想起去年辽东刚平定那会儿,到处是残破的堡寨,流民躲在山林里不敢出来,如今竟能有村落炊烟,这份变化,离不开粮食的支撑。
“漠南草原呢?”
朱由校追问,手指轻轻叩了叩案面。”回陛下,漠南如今是战火连绵。”
骆思恭的语气沉了些。
“察哈尔部额哲与其叔叔因草场分配反目,已在西拉木伦河打了两仗。
内喀尔喀五部原本想调停,却因科尔沁部抢了他们的盐池,两家又翻了旧帐。
这背后,是威虏伯刘兴祚派去的暗线递了消息,故意让他们知道对方在暗中连络大明,想独占互市之利”。”
朱由校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草原部落素来是“强则合纵,弱则互噬”,大明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联合起来。
如今察哈尔部内斗,喀尔喀与科尔沁反目,漠南草原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盯着大明的边境。
这便是“以夷制夷”的妙处。
刘兴祚这根搅屎棍,这差事做得不错。
“同那边,熊廷弼的进展如何?”
朱由校最关心的,还是九边卫所的整顿。
“熊经略事果决,同的整顿已见成效。”
骆思恭答得具体。
“他先是平了王威的叛乱,斩了为首的三十馀名校尉,又将大同卫所的兵卒重新核查,凡虚报、冒领粮饷者,要么缴赎罪银,要么充军辽东。
如今大同卫所的兵卒明细,已一一造册。”
说到这里,骆思恭顿了顿,补充道:
“延绥、山西二镇,熊经略派了副将前去整顿。
宣府王国梁、大同王威的下场摆在那儿,二镇的将官没人敢有异心。
延绥镇总兵杜文焕主动缴了三万两赎罪银,还把家里隐瞒的五千亩田契交了出来。
山西镇参将更是亲自带着兵卒名册,到大同向熊经略请罪。
如今九边的整顿,虽慢,却稳得很。
,朱由校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九边军将,就是要多敲打,之前,一个个拿着“世守边疆”的由头,隐瞒兵额、
私吞粮饷,连朝廷的调令都敢拖延。
如今有了熊廷弼的铁腕,再加之“赎罪银”与“充军辽东”这些人终于乖了c
说到底,还是朝廷有了底气。
北直隶的粮食丰收,能支撑边军的粮饷。
辽东的稳定,能震慑那些想作乱的人。
“很好。”
朱由校目光重新落回骆思恭身上。
“九边稳了,江南的动静,才是真考验。高起潜的名单,你给朕念仔细些。”
骆思恭躬身应下,从密报堆里抽出那册封皮印着“江南密报·甲字”的册子,翻开时纸页沙沙响:
“回陛下,高镇监递来的名单,共列三十四人。
首列应天巡抚周起元,附证其私通苏州士绅,挪用赈灾银三万两资助乱民。
次为松江布商严宽(已死),其勾结海盗李魁奇煽动织户的书信,已由锦衣卫查获。
另有东林党人钱龙锡等,暗中通过书院传递“反苛政’檄文,教唆生员上书弹劾袁可立。”
朱由校静静听着,目光落在窗外初升的朝阳上,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早料到江南会乱。
那些士绅拢断了江南七成的土地,截留了半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