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他这条后路就彻底断了。
可事到如今,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重新走到大雄宝殿前,望着殿内的佛象,深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他以为跟着王威能捞到好处,可如今才知道,王威不过是把他当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跟着王威送死?
城外。
官军大营。
天将亮未亮。
中军帅帐内,烛火还未熄灭,映着案上摊开的大同府城防图。
熊廷弼身着青色便袍,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玉带,正俯身看着地图,手指沿着城墙的线条缓缓移动。
他鬓角的白发沾着几点烛泪,眼神却锐利如鹰,丝毫不见疲惫。
昨夜又有三批城内的“内应”偷偷送出消息,从流民军的粮草短缺,到孙镇、马荣的抵触情绪,再到王威迷信方士的荒唐事,桩桩件件都记在他手边的小册子上。
“经略公,这是今早刚收到的密报。”
谋士周文焕轻步走进帐内,将一张折迭的纸条递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代王府的老仆冒死从水道逃出,说说代王朱鼐钧,已被王威当众剐杀,尸体就扔在府衙前的校场上。”
熊廷弼接过纸条,展开一看,指尖微微一顿。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真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代王是大明宗室,即便昏聩贪婪,也是朝廷册封的藩王,王威此举,无疑是把谋逆的罪名坐实到了极致。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沉声道:“立刻拟两道文书。
一道快马送往京师,将代王惨死的消息奏明陛下,就说本经略驰援不及,愿领失职之罪。
另一道送到世子朱鼎渭的临时住处,告诉他节哀,待破城之后,本经略定会为代王平反,诛杀王威以告慰其灵。”
“是。”
周文焕躬身应下,刚要转身,又被熊廷弼叫住。
“等等,给世子送去些安神的汤药和点心,代王府如今剩他一个独苗,可变让代王府的香火断了。”
周文焕点头退下,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熊廷弼看着面前的舆图,眼神闪铄。
王威靠胁迫和劫掠聚拢起来的势力,就象沙堆的城堡,看似庞大,实则一触即溃。
那些偷偷传递消息的小吏、兵卒,甚至是普通百姓,都是压垮这座城堡的沙子。
在大明朝的土地造反
当真以为能够成功?
“经略公!陈总兵求见!”
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声。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抚边总兵官陈策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帐内。
他身着一身铠甲,甲片上还沾着晨露,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刚进门就抱拳道:
“经略公!属下抓到了一个人,此人自称是刘振邦的贴身家丁,说有要事求见您,还说刘振邦愿意投降,只求您能饶他一命!”
“刘振邦?”
熊廷弼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还记得,就是这个王威的女婿,在栲栳山追杀张炜一行人时,下手毫不留情,杀了不少大同府的官员和家眷,手上沾满了鲜血。
之前官军喊话招降,特意把他和王威并列列为“罪无可赦”的贼首,就是为了断他的退路,没成想,这人倒先慌了。
“他倒是会选时候。”
熊廷弼走到案前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说说,他的使者还说了些什么?”
“那家丁说,王威给刘振邦下了死令,让他今夜三更率部袭营,还把孙镇、马荣的两千五百人都拨给了他,明摆着是要让他们当炮灰。”
陈策走到案边,压低声音道:
“那家丁还透露,孙镇、马荣根本不愿出兵,他们的部将也撂了话,没见到孙、马二人的手令,绝不会跟着刘振邦送死。
刘振邦怕了,说只要您能赦他的罪,他愿意在城内策应。
不仅能救出孙镇、马荣,还能打开南门,让咱们的人进去!”
熊廷弼手指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
刘振邦的投降,是一把双刃剑。
一方面,若是刘振邦当真能策应,官军就能兵不血刃地打开城门,减少无数伤亡,还能瓦解叛军的内核力量。
可另一方面,刘振邦手上的血债太多,若是轻易饶了他,怕是会寒了那些死难者家属的心,也会让其他叛军觉得“投降便能免罪”,日后更难震慑。
“这个时候想着要活路,早干什么去了?”
熊廷弼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栲栳山的时候,他杀那些官员家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陈策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他知道熊廷弼的脾气,看似威严冷酷,实则最看重“利弊”二字。
只要对平叛有利,些许个人恩怨,他还是能放下的。
果然,片刻后,熊廷弼停下敲击案几的手指,眼神变得坚定。
“你去告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