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
“王威在大同根基深厚,若真有不轨,单靠本县一人,怕是难以制衡。”
见二人态度明确,卢剑星这才放下心来,从怀中掏出早已整理好的情报笺纸,起身递到张炜面前:
“镇守,属下查到两件事:
其一,王国梁的遗孀与独子,被副总兵王威藏在城外柳溪庄园,由其派人看管,每月还会送去粮药。
其二,右玉县、左云县的流民,背后有破虏堡参将刘振邦资助。
此人是王威的女婿,每月从军粮中克扣物资,还派心腹训练流民,劫掠商旅。”
张炜接过笺纸,逐字逐句看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竟真牵扯到王威”
他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凝重。
“你们可知,如今大同总兵杨肇基率部去山东平闻香教叛乱,大同的边军、卫所,实则由王威总揽。
他手里握着两万边军,若是知晓事情败露,效仿宣府的王国梁起兵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风沙声似乎都清淅了几分。
孙传庭眉头紧锁。
“镇守所言极是。
王威在大同经营十馀年,卫所将领多是他的旧部,若真叛乱,咱们手里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应对。
副总兵祖大寿手中只有三千京营兵卒,锦衣卫只有五百人,按察使司的兵卒不过千人,董县令手下更是只有衙役,硬拼不得。”
董中行语气严肃:
“更麻烦的是,大同的粮草多由王威掌控,若他断了咱们的粮道,不出十日,咱们便会陷入困境。”
张炜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事到如今,不可轻举妄动。
当务之急,是将情报快马送抵京师,同时传信给熊廷弼,让他尽快赶来大同。
只有他这位九边经略,才有足够的威望与兵力压制王威。”
他看向卢剑星,说道:
“你们锦衣卫继续搜集情报,尤其是王威与边军将领的往来、粮道的调度,这些都是日后处置他的关键证据,万万不可遗漏。”
“属下遵令!”卢剑星躬身应下。
张炜又转向孙传庭与董中行:
“孙佥事,你需盯紧按察使司的狱讼,防止王威借‘查案’之名清除异己。
董县令,你要稳住大同的民政,安抚百姓,避免流民被王威利用。
如今大同的民心,比什么都重要。”
“下官明白!”孙传庭与董中行齐声应道。
张炜看着堂内众人,眼神里多了几分自信:
“咱们四人,虽各司其职,却都是陛下派来镇守大同的棋子。
王威虽势大,却逆不了陛下的心意,逆不了大明的国法。
只要咱们各司其职,等熊经略一到,定能将这大同的乱局厘清!”
卢剑星三人与孙传庭、董中行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语气坚定:
“为陛下效命,万死不辞!”
议事之后,众人出了镇守府。
卢剑星翻身上马,手指刚握住缰绳,身后便传来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唤:
“卢千户请留步!”
他勒住马首,回头望去。
董中行正快步从府内追出来。
沉炼与靳一川已率锦衣卫列好队伍,见此情形也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这两人身上,带着几分好奇。
卢剑星翻身下马,他对着董中行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诧异:
“不知董县尊有何吩咐?
方才在府中,公公不是已分派好差事了么?”
董中行连忙上前两步,双手连摆,语气谦和得近乎谨慎:
“不敢称‘吩咐’,只是有几句私话,想与千户借一步说。
此处人多眼杂,恐有不便。”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肃立的锦衣卫番子,眼底的忧色更重了些。
卢剑星心中微动,看董中行这模样,不象是寻常的客套,倒象是有难言之隐。
他回头对沉炼吩咐:
“你们先带队伍去柳溪庄园方向布防,盯紧王威的人,我稍后便来。”
沉炼点头应下,率着锦衣卫队伍缓缓离去。
两人并肩往街角走去,不远处便有一家简陋的茶楼。
董中行率先推门而入,掌柜的见是身穿官袍的县令,连忙堆着笑迎上来,却被董中行摆手止住:
“二楼雅间,要最里面的,再沏一壶砖茶,不要旁人打扰。”
上了二楼,雅间的木窗紧闭着,勉强挡住了外面的风沙。
小二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砖茶,粗陶茶杯里泛着深褐色的茶汤,带着边地特有的醇厚香气。
待小二退去,卢剑星才端起茶杯,开口问道:
“董县尊,如今可以说了吧?
到底有何事,值得你特意追出来?”
董中行没有喝茶,只是双手握着杯身,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卢千户是锦衣卫出身,久经厮杀,或许觉得我这读书人太过胆小。
可我自去年殿试后,揣着陛下的圣旨来大同做县令,才真正明白‘步步惊心’四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