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帐册摊开在案上,手指着上面的条目,逐条解释:
“启奏陛下,开销最大的是此番宣府平叛。
士兵的额外月饷、从京师调运粮草的运费、征调民壮的安家费,这三项加起来就有八十万两。
其次是京营的常规开销,五千京营骑兵的月饷、更换磨损的甲胄和战马,补充战车、军演实战花了六十万两。
还有就是火器督造,兵仗局那边奏请造佛朗机炮五百门、鸟铳三千支,连带着炮弹和火药,又耗了六十万两。
另外,天津水师督造战船,耗费银两五十万两。
”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朱由校的脸色,见皇帝眉头越皱越紧,说完话之后,他干脆闭嘴了。
朱由校听着李长庚所言,掰着手指算下来,三百万两果然分毫不差,可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宣府平叛、京营开销倒还说得过去,可这火器督造,怎么会花这么多?
佛朗机炮、鸟铳,就算用料再精,也不至于要六十万两吧?”
李长庚心里早有准备,连忙躬身道:
“陛下有所不知,火器督造的款项,是直接拨给兵仗局的,户部只负责按兵仗局的奏疏拨款,具体的花费明细,臣也不清楚。
要查这笔钱的去向,还得问兵仗局的人。”
“兵仗局”
朱由校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闪铄。
兵仗局并非工部下辖,而是内府二十四衙门里的“八局”之一,归宦官系统管,直接对司礼监和皇帝负责,户部根本插不上手。
之前他忙着处理宣府的事,倒把这茬给忘了。
“传魏忠贤来。”
朱由校对着殿外喊道。
魏忠贤管着东厂,内府的事,没有他不清楚的。
不多时,魏忠贤就迈着小碎步进来了。
他身着蟒纹宦官袍,脸上堆着谦卑的笑,躬身道:
“奴婢拜见皇爷?”
没等魏忠贤起身,朱由校直接问道:
“朕问你,兵仗局的底细,你清楚吗?”
魏忠贤心里一动。
兵仗局?
他立刻想起,如今掌管兵仗局的是李志忠,而李志忠是魏朝的义子。
这段时间魏朝借着传旨的机会,在宫里拉拢了不少小太监,隐隐有想要一家独大,做老祖宗的意思。
陛下要查兵仗局?
这下倒是个机会。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话语却是多了几分讨好。
“回皇爷,兵仗局如今是由兵仗局掌印太监李志忠提督,这李志忠是魏朝的义子,平日里仗着魏朝的势,在局里说一不二。
至于火器督造的具体帐目,奴婢虽不清楚,但只要皇爷吩咐,奴婢立刻派人去查,保证查得明明白白,连一两银子的去向都不会漏!”
朱由校见他反应迅速,心里满意了几分,点了点头:
“好,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查清楚火器督造的银子是不是真的用在正途上,有没有克扣、贪墨的情况。
若是查得好,朕有重赏。”
“奴婢遵旨!”
魏忠贤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躬敬,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
这趟差事,既能讨皇帝欢心,又能借机打压魏朝,可是一举两得。
魏忠贤退去后,朱由校转头看向仍立在一旁的李长庚。
“李卿,你是管钱的,该懂‘开源节流’四个字的分量。
这银子不是大水冲来的,不能这么挥霍。
你这个户部尚书,得替朕把好关,往后每一笔开销,都得精打细算,能省的绝不能多花。”
李长庚连忙躬身应道:“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管好国库。”
“还有一事。”
朱由校话锋一转。
“辽东战事已毕,从明年正月起,辽饷便停止征收了。”
“什么?”
李长庚猛地抬头,脸上的惊诧几乎要溢出来,官帽上的珠串都晃得厉害。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辽饷每年能入库三百多万两,若是停了,国库恐怕要见底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自打万历年间开征辽饷以来,历任皇帝只敢加征,从没人敢停征,陛下这举动,简直是破天荒!
朱由校看着他惊慌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有辽饷,国库就真的不缺钱了吗?”
“你看看,陕西那边,多少百姓因为缴不起辽饷,被逼得逃荒、造反?
若是官府派兵去平叛,光军费就花了两百多万两,比半年的辽饷还多。
若是再逼下去,天下百姓都反了,到时候要花的军费,可不是几百万两能打住的。”
李长庚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话。
陛下说的是实情,这几年因为辽饷加征,各地民变越来越多,平叛的开销确实是个无底洞。
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可可没了辽饷,边军的军饷、京城的开销,该从哪里出啊?”
“总会有办法的。”
朱由校摆了摆手。
“抄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