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力即刻西去,沿苏子河两岸搜剿。
重点查探龙岗山西麓的密林,务必寻到阿敏骑兵的踪迹!
若遇敌,不求全歼,只求缠住他们,不许其靠近辽阳半步!”
“另外,快马传信辽东巡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孙部堂,即刻加强城防,关闭四门,严查过往商旅、猎户,尤其是携带马匹的行伍之人!
若发现八旗骑兵踪迹,无需恋战,只需燃烽火示警,固守待援即可!”
“末将领命!”
亲兵高声应和,紧接着快步冲出帐外,很快便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
熊廷弼做完这些之后,终于放松了一些。
周文焕见他神色稍缓,轻声道:“经略公处置得当,想来能防住阿敏的突袭。”
熊廷弼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阿敏不是阿济格那般鲁莽之人,他若真要动辽阳,必不会走明路就怕他还有别的算计。”
然而,熊廷弼心心念念的阿敏,却并没有去袭扰辽阳。
他依旧藏在龙岗山西麓的密林深处。
此刻。
暮色已浓,松涛声掩盖了马蹄的动静。
阿敏的五千骑兵正散落在林间空地上,马蹄都裹着厚厚的麻布,连甲胄上的铜饰都用黑布缠了,散发不出半点光亮。
阿敏斜倚在一棵老松树下,手里攥着马鞭,听着斥候的汇报,脸色随之一变。
“你说什么?赫图阿拉外城已经破了?”
他猛地坐直身子,马鞭的尾梢狠狠抽在地上,溅起几片泥土。
“皇太极那厮,连外城都守不住?”
斥候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
“回贝勒爷,明军火炮轰了三日三夜,西南角城墙塌了丈馀宽,汉军旗和蒙古八旗的新卒撑不住,大多降了
如今明军正肃清外城,内城怕是也撑不了几日。”
“还有”
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大批明军往南去了,看方向,象是去支持抚顺粮寨,想来,四贝勒那边”
“阿济格完了。”
阿敏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早该想到,熊廷弼老奸巨猾,怎会不防着粮道被袭?
皇太极那点心思,怕是早被人看透了。
沉默片刻,阿敏忽然抬眼,目光扫过身旁的两红旗甲喇额真,再问道:“赫图阿拉城外,现在还有多少明军?”
“回贝勒爷,至少五万!不过大多在外城围困内城,营帐连成片,把内城围得水泄不通。”
斥候连忙回答。
阿敏的眼睛骤然亮了,他猛地站起身,马鞭指向赫图阿拉的方向:
“那熊廷弼呢?他身边有多少护卫?”
“熊廷弼的中军帐在城外三里处,据探,身边至少有三千人,都是精锐步卒,还配了火铳队。”
三千人
阿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麾下五千骑兵,都是两红旗的精锐,冲阵时连明军的车阵都能撕开。
三千步卒,够咱们砍半个时辰吗?”
阿敏身侧的甲喇额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贝勒爷是想擒贼先擒王?”
“不错!”
阿敏攥紧马鞭,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
“断粮道只能拖一时,杀了熊廷弼,明军群龙无首,赫图阿拉的困局自然解了!
到时候咱们再与大汗内外夹击,五万明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
奇袭是险招,收益很大,风险同样不小。
甚至可以称之为孤注一掷。
因此,在打定主意要奇袭之后,阿敏看向场间的兵卒。
“诸位兄弟。”
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在风里传得很远。
“为今之计,要救我大金,便只有夜袭斩首熊廷弼,然而,此举危险无比。”
“成,则赫图阿拉解围,大金可存;败,则咱们这五千人,怕是要全埋在明军大营里。”
骑兵们没有说话,但眼中还是有些许恐惧。
阿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深吸一口气,忽然抬高声音,字字掷地有声:
“今日,本贝勒有令: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出列;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出列;独子无兄弟者,出列!”
这话象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原本沉默的队伍瞬间起了波澜。
有年轻的士兵转头看向身旁的父亲,眼神里满是挣扎。
也有兄弟俩互相推让,都想让对方活下去。
片刻后,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率先走出队列,他身后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他的长子。
“贝勒爷,我儿还小,我留下,让他归乡!”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出列,有扶着老父的,有拉着弟弟的,也有独自站出来的独子。
最后清点时,竟有千馀人站到了队列之外。
阿敏走到这千馀人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表情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们这千馀人,不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