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接过密折,展开纸页。
这是宣府副总兵马世龙发来的奏报,字里行间满是“宣大将领人心惶惶”“恐生哗变”的警示。
越往下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手指捏着纸页的力道陡然加重,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陛下。”
张鹤鸣看完密折,猛地起身,语气里满是愤慨。
“宣大那些将领,借着边地偏远克扣粮饷、私吞军田,本就该严加整顿!
如今竟敢因朝廷肃清辽东贪腐而心生反意,绝对不能姑息!”
朱由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了几分:
“朕自然知道不能姑息。
可你再想想,如今辽东大军正盯着赫图阿拉,建奴未灭。
四川、山西、陕西皆有隐患。
若是九边此时哗变,这些乱局凑到一处,大明腹心岂不是要被掏空?”
张鹤鸣闻言一怔,方才的愤慨渐渐被冷静取代。
他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好象是明白了皇帝为何召见他了。
“陛下召见臣,莫非是要委臣去安抚九边?”
“正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
“张卿早年任陕西右参政、布政使,还曾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九边的山川地形、将领脾性,你比朝中任何一人都清楚。
这个差事,非你不可。”
张鹤鸣心里一沉,却也松了口气。
还好。
不是追责,而是委以重任。
不过,这趟差事,恐怕也不容易。
九边将领多是桀骜之辈,稍有不慎便可能激化矛盾。
一旦边镇真的哗变,此前辽东整顿的成果、北直隶的安稳,都可能毁于一旦。
因此,只是片刻思索之后,张鹤鸣便领了这个差事。
“臣领命!纵有凶险,臣也定不辱使命!”
“好!”
朱由校见他应得还算干脆,眼中露出几分赞许。
“朕已让人备好三千京营士卒,随你一同北上。
这些人虽然去年新练的,但也可称精锐了,配备了火铳和战车,既能护你周全,也能显朝廷军威。”
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招手让张鹤鸣上前,手指在舆图上细细指点:
“你此去,要做三件事:
第一,带着两百万两辽东赃银,去九边补发欠了半年的军饷,每人再多加两月口粮,务必让士卒们拿到实利。
第二,传朕旨意,给那些将领一个月的自首期限,凡退回贪墨粮饷、归还侵占军田者,既往不咎,若敢隐瞒,日后查出定斩不赦。
第三,暗中派锦衣卫暗探随行,核查军饷是否足额发放,也摸清那些将领的动静。
哪些是真心悔过,哪些是假意顺从,你心里要有数。”
张鹤鸣俯身细听,不时点头,偶尔插言:
“陛下,臣以为可让随行军士中的文书,在发放军饷时登记士卒名册,既能防止将领冒领,也能摸清各卫所的实有人数,为日后整顿做准备。”
“说得好。”
朱由校赞许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此行凶险,你凡事多斟酌,若遇急难,可直接发密信回朝,朕会给你调兵支持。”
君臣二人就着舆图,又细细商议了近半个时辰。
从军饷发放的流程,到应对将领抵触的预案,一一敲定。
待商议完毕,张鹤鸣再次躬身。
“有陛下全力支持,臣定当稳住九边!”
朱由校看着他坚毅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下去准备吧,务必在四月之前启程。”
“臣遵旨!”
张鹤鸣躬身辞行,转身时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走到暖阁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
皇帝已重新拿起案头的奏疏,勤政的模样,让张鹤鸣心潮澎湃。
有此明君圣君,大明如何会好不起来?
张鹤鸣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密折,大步走出暖阁。
九边的安稳,大明的局势,此刻正压在他的肩上。
张鹤鸣躬身退下后,东暖阁内的喧嚣散去,只馀下朱由校独坐案前批阅奏疏。
“陛下,天已昏沉,该用晚膳了。”
魏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刚温好的参茶,语气躬敬得近乎小心翼翼。
他见皇帝盯着殿门出神,便顺着目光望了望,随即补充道:
“尚膳监那边已经备好了菜,再晚些菜就凉了。”
朱由校放下笔毫,端过参茶,却摇了摇头:
“先不急,今晚的密折还没到吗?”
自他登基后,便立下了规矩:
每日早朝前方看锦衣卫密报,掌灯前必阅地方密折。
那些盖着“密”字朱印的折子,有的来自边镇总兵,有的出自各省巡抚。
它们不象明发奏疏那般需经六部流转,能最快将天下动静递到他眼前,是他掌控朝局、洞察隐患的关键。
魏朝刚要回话,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