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蒙古人南下的问题,是有人不想要经略公灭掉皇太极,解决辽东之患。”
熊廷弼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冬日作战,本就艰难,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敢来拖后腿!”
熊廷弼作为经年老将,并非不知冬日作战的艰难。
营中每日都有战马冻僵,士兵的手脸冻得开裂,连握刀都要裹上布条。
那些从浙江、四川调来的客军,自去年秋到辽东,至今未归,夜里常能听到帐中传来思乡的低语,士气本就如薄冰般脆弱。
但他为何还要在这个冬天发兵?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皇太极敢劫掠科尔沁,若让他逃回赫图阿拉,重整旗鼓,来年开春再想攻城,怕是要付出十倍代价。
他想要一战平定辽东!
哪怕是现在后勤有问题了,熊廷弼依旧没有撤军的打算。
“传粮秣官即刻来见!”
熊廷弼将密信拍在案上,语气有了几分怒色。
杨涟站在一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未多言。
熊蛮子的脾性,他还是知晓一些的,此人吃软不吃硬。
此刻再多劝,只会适得其反。
不多时,粮秣官匆匆赶来,粮秣官捧着帐本、攥着军械清单,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急。
“说,军中存粮,还可以支撑多久?”熊廷弼当即问道。
“经略公,辽东主要粮仓为广宁仓、辽阳仓,合计有五十万石粮食,军中存粮若只供应前线主攻赫图阿拉的兵马,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士兵每人每日需粮一升半,十万人月耗粮在三万石左右。
战马每匹日需草料更多,1万匹战马月耗草料六万石。
可如今辽东的战马绝不止这个数目,消耗的粮草数目,将会更多。
粮秣官翻开帐本,声音越说越低,“若是算上沿途留守的卫所,恐怕只够一两个月。”
熊廷弼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再问道:“火药、火铳弹药呢?攻城需用的火炮,还能支撑几轮?”
这话像戳中了粮秣官的痛处,他脸色瞬间发白,颤声道:
“经略公,火药府库里已经空了。”
见熊廷弼眼神一厉,他连忙补充。
“之前攻抚顺时,咱们把存粮的火药都用在了炸开城门上;后来围追皇太极,又给威虏伯、李总镇他们拨了大半,现在连火铳的铅弹都快见底了
朝廷的补给队被劫,新的火药还在路上,可后勤一断,怕是”
“怕是火铳成了烧火棍,火炮成了摆设,是吗?”
熊廷弼接过话头,语气冰冷得象抚顺的寒风。
“没有火药,怎么攻城?赫图阿拉虽守军少,可城墙是石头砌的,靠步兵爬云梯,得死多少人?!”
粮秣官吓得低下头,不敢应声。
白虎堂内陷入死寂,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偶尔“噼啪”作响,映着熊廷弼阴沉的脸。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心中翻江倒海。
速战,缺火药缺粮草。
撤军,又怕错失良机。
一边是眼前的绝境,一边是长远的隐患,两条路,竟没有一条好走。
熊廷弼有些尤豫了。
但很快,他就想清楚了。
“不行,不能撤。”
辽东已经耗费了大明太多的钱粮。
这个冬天,他就要将他拿下!
“传本经略命令,即刻清点所有卫所的存粮,哪怕是预留的种子粮,也先调给主攻部队。
再去工坊看看,能不能让工匠用硝石、硫磺自己熬制简易火药,能撑一轮是一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声音铿锵:
“赫图阿拉必须拿下来!就算用刀砍、用矛戳,也要在粮草耗尽前,踏平建奴的老巢!”
杨涟看着熊廷弼坚定的眼神,心中暗叹。
这位经略公,终究还是选择了最难走的路。
只是,走这条路要多死多少人?
思及此。
杨涟缓缓起身。
他缓缓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绯色官袍,目光却如利刃般直视熊廷弼,语气没有丝毫退让,却也带着几分恳切:
“经略公,容在下说句肺腑之言。”
熊廷弼见杨涟开口,愣了一下,但还是给这个钦差几分薄面。
“都堂但说无妨!”
杨涟当即开始输出:
“经略公,此番出征,咱们该拿的战果,早已尽数到手。”
他抬手点了点案上的战报,声音清淅有力:
“林丹汗被擒,察哈尔部溃散,草原各部再无敢与大明抗衡者。
皇太极精锐折损甚众,辎重尽失,连老巢赫图阿拉都不敢回,只能躲在海西女真旧地苟延残喘,他劫掠科尔沁的血仇,咱们也替布和台吉报了。”
“此时撤军,谁会轻视大明?草原部落会记着林丹汗的下场,建奴会惧着咱们的兵锋,辽东百姓更会念着咱们保境安民的功劳。可若是硬要在寒冬里强攻赫图阿拉”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
“孙部堂的密信您也看了,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