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缕清。
兵仗局人手不足,加之内里腐败。
炮弹供应本就不足,自从去年辽东战事吃紧,炮弹更是频频告急。
佛朗机炮威力大,成本却也惊人,一枚佛朗机炮的炮弹,光是原材料与铸造费用就超过十两银子,再经过地方官府、兵仗局官员的层层贪腐,朝廷实际付出的成本怕是要翻一倍,达到二十两以上。
这哪里是打仗?
分明是拿白银往战场上砸!
去岁至今,辽东军费已耗费数百万两,动用的民夫更是数以百万计,朝廷的国库早已捉襟见肘。
若是为了抚顺一座城便将炮弹挥霍一空,后续攻铁岭、开原时,明军便会失去火力优势。
更何况,如此大手大脚的花费,他真怕朝廷撑不住粮草供应,更怕陛下顶不住朝中言官的非议。
毕竟,辽东的每一分钱,都来自关内百姓的赋税,容不得半分浪费。
“原来如此。”
马世龙恍然大悟,之前他也觉得直接轰城最为稳妥,此刻听熊廷弼一说,才明白其中的难处,当即点头道:
“经略公考虑深远,是末将思虑不周。既然如此,还请经略公下令,末将等定当遵令行事!”
熊廷弼见众将理解了自己的考量,微微颔首,走到沙盘前,拿起木杆,开始详细部署:
“明日攻城,分三步走。
第一步,先派精锐拔除抚顺城外的所有据点,同时用佛朗机炮精准打击城中火炮,务必在午时之前,清除城外障碍,摧毁敌军火力。
第二步,攻城队伍分成八营,每营一千人,另设一万人为预备队,随时支持。
八营之中,四营主力日夜轮番攻打南城门。
南门城墙相对薄弱,乃是一日之中被太阳照射最多的地方。
其馀四营则分别佯攻东门、北门,多树旗帜、虚张声势,吸引城中兵力,为南门主攻减轻压力。”
说到这里,他手指指向抚顺城的西门。
“至于西门,咱们不攻,留着给城中的建奴兵卒、蒙古兵卒当退路。
一旦攻城战陷入胶着,伤亡达到一定程度,城中必定会出现逃兵,西门便是给他们留的‘生路’。
他们逃得越多,城中守军的士气便越涣散,咱们攻城便越容易。”
众将闻言,纷纷眼前一亮。
这“围三缺一”的计策,既避免了敌军拼死抵抗,又能减少明军伤亡,倒是一个小妙招。
众人的反应让熊廷弼很是满意,但他话语未停。
“陈帅,你率车骑营在城南列阵,密切关注城中动向,防止建奴出兵野战,干扰攻城。本经略估计,他们不会死守城池的,一定袭扰我等攻城。”
陈策闻言,当即领命。
“末将遵命!”
熊廷弼转头,再看向京营三位参将。
“满桂、马世龙、何纲,你们三人共同督促攻城部队,务必保持攻势,不让城中守军有喘息之机;至于西门外,便劳烦李秉诚李总兵了。”
他看向帐中一位身着副将铠甲的将领,补充道:“李总兵是奉集堡总兵官,麾下有一万馀人,此番便将兵力全部压上去,在西门外三里处设伏。
可以放过那些溃散的逃兵,但要防止建奴主力从西门突围,若是遇到大规模突围的敌军,不必硬拼,只需拖延时间,待攻城大军支持即可。”
李秉诚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末将遵令!定不让建奴主力从西门逃脱!”
“好!”
熊廷弼抬手一挥,目光扫过帐中众将。
“明日卯时三刻,全军集结,天一亮,准时发起攻城!此战,不仅要拿下抚顺,更要打出我大明的军威,让建奴知道,辽东的土地,不是他们想占就能占的!”
拿了我大明的土地,就要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便是你们这些蛮夷所承受不起的!
“末将领命!”
众将士齐声应和。
翌日。
抚顺城外,天还未亮,浓重的夜色如同墨染,唯有明军大营的方向亮起成片火把,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巨兽,正缓缓苏醒。
卯时刚过,营中便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呜呜”的号角穿透寒风,在雪原上回荡。
明军将士们早已披甲执锐,从各个营寨中列队而出。
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之时,明军的攻城阵型已在抚顺城外铺开。
数万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前排是手持盾牌的步兵,后排是架设好的佛朗机炮与佛朗机炮,车营的战车首尾相连,组成一道坚固的屏障,远远望去,黑甲如潮,旗帜如云,气势骇人。
“传令下去,先派楯车拖拽木炮模型,佯攻南门,试探建奴火炮位置!”
熊廷弼身披铠甲,立于高台上,手中令旗一挥,沉声下令。
很快,十辆楯车缓缓驶出明军大阵,每辆楯车后方都拖着一尊裹着红布的“火炮”。
那是用松木雕刻、外涂红漆的模型,远远看去,与真的佛朗机炮别无二致。
楯车缓慢前行,朝着抚顺南门逼近,车轮碾过积雪,留下深深的痕迹。
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