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带着几分坦然:“李参将,现在看到了,应该可以信我了吧?”
李鸿基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几袋糙米上,又想起方才大殿里那些汉子眼中的警剔与期盼,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
他曾是银川驿卒,也曾跟着闻香教起事,眼前这些人的模样,象极了当年走投无路、却仍憋着一口气的自己。
“韩兄弟既然有诚意,那我也不绕圈子了。”
李鸿基在木桌旁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起来。
“钦差此次来蓟镇,绝非走个过场,是铁了心要彻查这里的积弊,从标营缺额到粮饷克扣,再到将领私通外夷,只要查出来,一个都跑不了。”
李鸿基此话一出,韩虎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们是奉旨做事,成了之后,会有大功,到时候,在蓟镇谋取个一官半职,不是问题。”
要想这些人帮忙干活,自然要给好处了。
听到这个承诺,韩虎不再迟疑,当即说道:“好!我愿意听从将军指挥!”
但似乎是想到什么,韩虎明亮的眼睛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可那些军门将领他们手里有兵有刀,怎么会甘心束手就擒?”
“你说得对,他们不仅不会束手就擒,甚至可能对钦差下手。”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韩虎:
“第一,尽可能集合蓟州城里所有愿意反抗的军户子弟和老卒,越多越好,让他们暗中盯着各营将领的动向,帮我们搜集信息,比如他们藏粮饷的地方、私通外夷的证据,哪怕是日常的行踪,都不能放过。
第二,一旦我们动手查案,遇到那些将领的私兵阻挠,我需要你的人能站出来,帮我们牵制他们。”
韩虎听得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意味着要和那些盘踞蓟镇多年的军门势力正面抗衡,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他看着李鸿基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大殿里那些跟着自己忍饥挨饿的弟兄,想起那些因反抗而死去的乡亲,心中的尤豫渐渐被一股热血取代。
“好!”
韩虎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如钟。
“李参将放心,我韩虎别的没有,就是弟兄多!只要能让那些官老爷付出代价,能让弟兄们过上好日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干!”
李鸿基看着他眼中燃起的斗志,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站起身,伸出手,紧紧握住韩虎的手。
那双手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
“好!”
李鸿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
“有你这句话,这事,就成了一半!”
从城隍庙出来时,天色已经黑沉了。
李鸿基没多耽搁,当即让亲卫从隐蔽的粮栈搬来两车物资。
十袋糙米饱满沉实,五坛菜籽油泛着清亮的光泽,还有两筐冻硬的玉米面饼,都是能直接填肚子的硬货。
他亲自将这些东西送到韩虎手上,又从怀中摸出五块沉甸甸的银锭,塞进对方掌心:
“这些银锭,先给弟兄们买些过冬的炭火,别冻着老人孩子。”
韩虎捏着冰凉却压手的银锭,看着眼前堆得象小山似的物资,眼框忽然红了。
这些年,他们见惯了官吏的盘剥,却从未有人真心给过他们一丝暖意。
他攥紧银锭,重重抱拳:“李将军放心,我韩虎定不姑负信任!”
李鸿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
他深知此刻多说无益,唯有实打实的好处,才能让这些饱经风霜的百姓真正安心。
随后,他没有走原路返回,而是绕着蓟州城的外城根,走了三条僻静的小巷。
沿途特意留意了巷口的乞丐、墙角的流民,确认没有可疑的眼线盯梢,才在天色彻底黑透后,回到事先约定的隐蔽院落,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色长衫,这才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溜进了钦差官驿。
官驿内堂的烛火亮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李鸿基刚掀开门帘,脚步便骤然顿住。
本该只有杨涟在的内堂,竟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蓟镇总兵刘渠。
此刻刘渠穿着一身便服,却坐得笔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脸色比白日见时还要凝重。
“李参将来了?快坐。”
杨涟见他进来,抬起头,眉头依旧紧锁,只是对着他招了招手,语气沉得象灌了铅。
“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蓟镇的危险,这里的水比想象中深得多。”
李鸿基心中一凛,快步走到桌旁坐下,目光扫过刘渠紧绷的侧脸,便知定是出了大事。
他刚要开口询问,杨涟便转头看向刘渠。
“刘总兵,你把白日里的事,再跟李参将说一遍。”
刘渠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他将白日里王应豸在总兵府说的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从试探标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