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部堂,乱民起事多为生计所迫,看似凶猛,实则心怯。他们最怕的,一是粮草断绝,二是官军主力压境的威势。只要咱们先断其粮道,再以精锐示众,辅以招抚,乱局不难平定。”
袁可立微微颔首。
他要的,正是这份对乱军心理的精准拿捏。
山东这场仗,不仅要打赢,更要打得漂亮,打出京营的军威,也为这些新兵挣得一份底气。
没过几日。
袁可立率领的京营主力便抵达了兖州城。
有邓邵煜的先锋探报与陆文昭从锦衣卫渠道汇总的情报打底,袁可立入城后第一件事,便是仔细甄别信息真伪,将那些确凿无疑的罪证一一核实。
三日后,兖州城中心的校场上,黑压压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五个囚服加身的官员被押到台前,他们正是那几位弃城而逃的县令。
“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却在乱兵未至时先弃城而逃,致百姓于水火,按大明律,当斩!”
袁可立立于高台上,声音通过亲兵的传报传遍全场。
“今日斩此五人,便是要让山东所有官员看看,守土有责,失土者,死!”
话音未落,刀光闪过,五颗头颅应声落地。
百姓中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这些县令平日里作威作福,乱起时又跑得比谁都快,此刻伏法,正好大快人心。
处置完县令,袁可立又下一道令:
将山东巡抚革职下狱,由锦衣卫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审讯。
这位巡抚对地方吏治腐败视而不见,对民变初起时的急报拖延不报,早已是众矢之的。
紧接着,一道措辞严厉的布告贴遍山东各州县:
“自今日起,凡守土官吏,需竭力守城,安抚百姓。乱兵来犯,敢弃城而逃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若能坚守城池,击退乱兵,朝廷必有重赏。”
布告的内核只有一句话:守土有责,失土必死!
这道命令象一道惊雷,炸响在山东官场。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盘算着何时跑路的官员,顿时如遭棒喝。
惜命?
那就得死死守住城池,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处斩弃城官员的馀威尚未散去,袁可立已在兖州府衙的灯火下,敲定了平定山东之乱的完整方略。
这方略层层递进,既着眼于眼下平叛,更关乎长远安定,可概括为三步:
其一,就是军事速决。
袁可立深知乱军虽众,却多是乌合之众,根基在于粮草与头目号召力。
一面调派邓邵煜的骑军与毛文龙的水师协同,封锁郓城、邹县等叛军内核局域的粮道,断绝其外援。
一面密令陆文昭连络潜伏的李鸿基,摸清徐鸿儒等首恶的具体位置,待合围之势已成,便以精锐突袭,直取贼首,让乱军群龙无首。
其二,是政治善后。
战事平息后,需以“严惩首恶、宽赦胁从”化解积怨。
所谓“首恶必诛”,是针对那些主动参与屠杀官民、焚毁衙署、手上沾血的闻香教内核教徒,查实后一律依律处决,以儆效尤。
而“胁从不问”,则是对那些仅因饥荒被裹挟、被迫运输粮草、未曾持械作战的流民,登记造册后便释放回乡,并发给少量粮种,让他们能重返家园。
如此区别对待,既能震慑邪徒,又能安抚多数,避免将百姓彻底推向朝廷的对立面。
其三,乃是长治久安。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彻底破除闻香教滋生的土壤。
一方面,严查教中馀孽,捣毁各地公所,收缴“三王”竹签等信物,严禁邪教活动。
另一方面,选派清正能干的官员赴山东各州县任职,同时调拨耕牛、种子等物资,帮助百姓恢复生产。袁可立尤其强调,平乱期间要顺带清查山东的田亩帐目。
那些被贪官污吏侵占的民田、隐瞒的税赋,都要一一厘清,有问题的官员,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从严处置。
“乱局虽起于邪教,根子却在吏治与民生。”
袁可立对着舆图,向邓邵煜、陆文昭等人解释道。
“军事上打垮他们不难,难的是让山东百姓真正信服朝廷。唯有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见得到清官,才不会再被妖言蛊惑。”
方略既定,各路人马便按计划行动起来。
既然要动,就要以雷霆之势,让山东的官员百姓看看,什么是天兵,什么是雷霆!
敢造反,敢贪腐?
看看你们顶不顶得住这天兵的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