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不是抚顺,没有汉军旗还能喘息的角落,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汉人的血。
身旁的亲信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低头。
李延庚只好配合检查。
“走吧。”
甲士验完身,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牲口般领着他们往内城深处走。
马车碾过内城的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最终在一座挂着“额驸府”匾额的院落前停下。
朱漆大门上钉着铜制的狼头门环。
这是李永芳凭借“额驸”身份在赫图阿拉的宅邸,也是李延庚接下来要栖身的牢笼。
“小爷,到了。”
亲信扶着李延庚落车,目光小心翼翼地瞟向门内。
李延庚抬头扫了眼门楣,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他知道,父亲的正妻,那个阿巴泰的女儿,此刻就在府里。
那女人比他大不了三岁,却总以“主母”自居,在抚顺时就对汉军旗的人颐指气使。
如今到了赫图阿拉,她更是如鱼得水。
“不必通报了。”
李延庚径直往里走,声音冷得象冰。
“我累了,回房歇息。”
亲信愣了愣,连忙跟上:“小爷,不去拜见”
“拜见?”
李延庚猛地转身,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虽然他此刻一言不发。
但心中却已经是在怒吼了:‘她是建奴,是抢了咱们汉人家园的仇人!你让我去拜见仇人?’
我身上流的事汉人的血,怎么会去拜见蛮夷?
李延庚甩袖走进东跨院,反手关上房门,将那座充斥着满语的府邸隔绝在外。
日子在赫图阿拉一天天过着,像苏子河的死水,沉闷得让人窒息。
李延庚窝在东跨院里,要么对着墙壁发呆,要么就翻看父亲留下的几本兵书。
“这破地方,简直要把人憋疯了!”
到了第五日,李延庚终于按捺不住,抓过墙角的鱼竿就往外走。
那鱼竿是他从抚顺带来的,竹制的竿身被摩挲得光滑发亮,是他为数不多的念想。
刚出府门,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目光黏了上来。
回头一瞥,只见两个穿着灰色短打的汉子正假装买街边的糖葫芦,眼角的馀光却始终锁着他。
李延庚心里冷笑。
父亲派来的人刚走,赫图阿拉的暗探就接上了,还真是盯得紧。
他懒得理会,提着鱼竿慢悠悠地穿过两条街。
那两个汉子不远不近地跟着,象两条甩不掉的影子。
李延庚无所谓,他此番出来,还真就是为了钓鱼。
与其在府里憋死,不如去河边透透气。
出了北门,走了约莫两里地,就到了二道河。
这条河是苏子河的支流,河面不宽,水流却清澈见底,岸边长满了没膝的野草,远处的烟囱山倒映在水里,倒有几分野趣。
李延庚选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将鱼饵甩进河里,鱼竿微微一弯,便有了等待的耐心。
接下来的三日,他每日都准时出现在二道河岸边。
天刚蒙蒙亮就出门,日头偏西才回去,钓上来的鱼不多,大多是巴掌大的细鳞鱼,他也不带走,钓上来便又放回水里。
身后的两个影子起初还看得紧,后来便渐渐松懈了,有时蹲在远处的柳荫下打盹,有时干脆去河边摸虾。
到了第三日傍晚,李延庚收竿起身时,习惯性地回头望了望。
柳荫下空荡荡的,那两个汉子不见了踪影。
他挑了挑眉,想来是这些暗探也觉得无聊了,一个只会钓鱼的质子,实在没什么可盯的。
他笑了笑,将鱼竿扛在肩上,慢悠悠地往回走。
晚风拂过河岸,带着青草的气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过,他也明白,这短暂的自由只是表象,赫图阿拉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他。
可至少此刻,他能暂时喘口气,感受片刻属于自己的宁静。
然而,在第五日的时候,情况又有变化。
李延庚踩着露水刚坐下,眼角的馀光就瞥见斜对岸多了个身影。
那人穿着件月白绸衫,手里提着支精致的竹制鱼竿,正慢悠悠地往河边走,身后跟着个挑着食盒的小厮,瞧着倒象个不差钱的商人。
李延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二道河偏僻得很,除了附近的猎户,鲜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般打扮的商贾。
他不动声色地往鱼钩上挂着蚯蚓,眼角却始终留意着那人的动静。
那商人选了块离他约莫三丈远的石头坐下,动作慢悠悠的,先让小厮在地上铺了块毡垫,又从食盒里拿出个白瓷茶壶,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啜着,半点没有急着下竿的意思。
李延庚懒得理会,将鱼钩甩进水里,听着鱼钩“咚”地砸在水面,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紧。
这几日监视的人虽撤了,可赫图阿拉城里的眼睛多着呢,一个陌生商人突然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