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明国肯再支持两万石粮草、两百斤火药。”
使者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些许急切。
“大汗说了,等清理完叛徒,立刻派三千精锐骑兵驰援沉阳,用最好的战马,配最利的弯刀!”
刘兴祚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草原的生存法则,林丹汗若不先稳固内部,就算来了也只是乌合之众,说不定还会在阵前倒戈。
可明军后勤线绵长,粮草本就吃紧,哪里再拿得出两万石粮食?
“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不能拉察哈尔部入伙,明军在沉阳战场上便少了一支奇兵。
建奴的骑兵本就凶悍,如今又劫掠了足够的粮草,若是真的强攻,明军怕是只能龟缩在城里,靠着残破的城墙被动挨打。
“粮草的事,我会报给经略府。”
戚金将羊皮卷还给使者,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你们大汗若真有诚意,就先管好自己的人。再派兵过来。”
使者接过羊皮卷,深深鞠了一躬,翻身上马时。
“那便开始交换物资罢!”
“自当如此。”
很快,双方便开始交换物资。
十方寺堡的校场上,察哈尔部的骑士们正赶着马匹与马车,将明军支持的粮草辎重往草原方向搬运。
麻袋堆迭的粮草小山渐渐矮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队蒙古兵牵着战马,一匹匹交到明军辅兵手里。
那是约定好的五千匹战马,毛色各异,却都打着响鼻,蹄子在土地上刨出深深的坑。
刘兴祚走上前,按住一匹栗色马的脖颈。
这马不算高大,脊背只到他的肩头,比明军惯用的西域马矮了近一个马头,可掌心触到的肌肉却紧实如铁,鬃毛下的皮肤泛着健康的油光。
“耐力倒是不错。”
他低声道,亲卫立刻牵来一匹西域战马作比,那匹来自西域的良驹前蹄扬起,爆发力惊人,却在连续奔驰一刻钟后便会喘息不止,而这些草原马却能在戈壁上连跑两日不歇。
“在辽东这地界,耐跑比跑得快管用。”
戚金也踱了过来,手指拂过马耳,那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从沉阳到赫图阿拉,一路都是山地荒原,真打起仗来,能扛住长途奔袭的,还得是这些草原精灵。”
校场边缘的登记册上,每匹战马的毛色、牙口都被仔细记下,旁边映射着粮草的交割数量。
各种辎重换五千匹战马,这笔交易在双方亲兵的监看下一笔笔勾销。
当最后一匹战马被牵进明军的马厩,最后一袋粮草装上蒙古人的马车,校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
察哈尔部的使者翻身跃上一匹白鬃马,对着戚金与刘兴祚举了举马鞭,没再多说客套话,调转马头便导入队伍。
驼铃声在风中渐渐远去,扬起的沙尘遮住了西去的日头,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蹄印。
刘兴祚望着那队人马消失在长城豁口,突然叹了口气:“林丹汗经此一败,怕是在草原上的威信要折损大半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向远处的马厩。
“连内喀尔喀五部都敢阳奉阴违,其他小部落更不用说,短时间内,别指望他能抽出人手来助战了。”
戚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方才交接战马时,他注意到察哈尔部的骑士们甲胄歪斜,不少人的箭囊都是空的。
显然大板城的溃败让他们损失不小。
“他自顾不暇,能拿出这些战马已是极限。”
老将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目光投向沉阳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正被暮色染成灰蓝。
“真正要担心的,是抚顺那边。”
戚金与刘兴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甸甸的忧虑。
“黄台吉劫掠了大板城的物资,又收拢了许多蒙古部落,此刻怕是正在抚顺厉兵秣马。”
刘兴祚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知道,这一仗若是拿不下沉阳,辽东的主动权,就不在他们手上了。”
“建奴定会倾巢而出。”
戚金补充道。
“八旗的甲兵、蒙古的辅兵、甚至那些投降的明人伪军,都会被推到前线来。”
校场尽头的炊烟升起来了,带着米粥的香气,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凝重。
他们都清楚,沉阳的城墙虽厚,却经不住建奴火炮的连日轰击;明军的士气虽振,可兵力终究比对方少了近三成。
“你说,沉阳的弟兄们,能顶得住吗?”刘兴祚望着渐暗的天色,象是在问戚金,又象是在问自己。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穿过马厩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象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呜咽。
但不管如何。
总是要在战场上走一遭的。
谁能打赢这场沉阳之战。
谁就是辽东的话事人!
而胜利,该是我大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