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里攥着浸透火油的火把,腰间别着短刀,脚步轻得象狸猫,连马蹄都裹了棉布,只留下草叶被踩折的细碎声响。
营寨里的灯火渐渐稀疏,哨兵的脚步声在栅栏后拖沓着,显然没料到死神已在暗处窥伺。
“放!”阿巴泰一声低喝。
夜不收们猛地窜起,点燃火把,将火把往栅栏内侧的帐篷扔去,火油遇火“腾”地燃起,瞬间舔舐着帆布,映红了半边天。
营寨里顿时炸开了锅,惊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哨兵的示警号角声尖锐刺耳,却被混乱的人声盖过了大半。
“左、中、右三路佯攻!”阿济格紧接着下令。
早已备好的金兵分成三股,呐喊着冲向栅栏。
他们并不真的拼命,只是用弓箭往城头招呼,故意制造出全线进攻的假象。
这是要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让他们把兵力分散到各处,若是哪个方向的炮火格外稀疏,说明那个方向防御最是薄弱。
正好给后续的主力指路。
“差不多了,让正蓝旗的人上!”
阿巴泰见营寨里的火把越来越多,知道明军已被调动起来,当即扬声道。
莽古尔泰派来的两个牛录扛着沙袋、拖着木板,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朝着营寨前的壕沟涌去。
这些步兵都是百战馀生的老兵,却也架不住营寨里突然响起的火铳声。
“砰砰砰”的枪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冲在最前面的金兵像被割的麦子般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泥土。
“填!给老子填!”
带队的百夫长红着眼嘶吼,自己扛起一袋沙土就往前冲。
后面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将沙袋、木板甚至同伴的尸体往壕沟里扔,沉闷的撞击声混杂着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另一队金兵举着斧头、锯子,扑向被火把照亮的栅栏。
碗口粗的木栅被火燎得发黑,斧头砍上去只留下一道白痕,他们便用锯子贴着地面慢慢锯,木屑飞溅中,终于有几根栅栏“咔嚓”断裂,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梯子!搭梯子!”
阿济格见缺口打开,当即下令。
十几架云梯被迅速架在栅栏上,金兵如蚂蚁般往上攀爬,却被城头上突然泼下的滚油烫得惨叫,刚爬到一半就摔了下来,摔在地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惊。
阿巴泰勒马站在坡上,看着底下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眼神冰冷。
现在没时间讲究战术了。
黄台吉在大板城的捷报怕是已经在路上,他们若不能尽快拿下营寨,别说功劳,怕是连自保都难。
“加把劲!冲进去就能劫掠金银!”阿巴泰拔出弯刀,朝着身后的预备队吼道。
更多的金兵涌了上去,用身体填平壕沟,用斧头劈开栅栏,用血肉之躯在明军的防线撕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夜色中,刀光与火光交织,喊杀声与惨叫声震得大地都在发颤。
没人去算倒下了多少人,也没人去想战术是否得当。
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战争中,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能像填沟壑的沙袋般,一捧捧、一袋袋,往明军的营寨里堆去。
没过多久。
在建奴先锋悍不畏死的进攻下。
缺口处的木栅被劈得七零八落,壕沟里堆满了沙袋、木板和金兵的尸体,勉强垫出数条能容骑兵通过的血路。
阿巴泰与阿济格的人马正顺着这条路往里冲,却被营寨深处射来的火铳压制在栅栏内侧,进退不得,喊杀声里混着密集的枪响,听得人心头发紧。
“就是现在!”
莽古尔泰猛地一夹马腹,正蓝旗的大旗在他身后骤然展开,深蓝色的旗面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留太多预备队,只点了两个牛录的人守住退路,自己则带着两蓝旗的主力,如同一道深蓝洪流,朝着那道血口涌去。
阿敏不甘示弱,也率部进发。
铁甲铿锵,马蹄踏过土地的声响震得地面发颤。
莽古尔泰的弯刀已经出鞘,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甚至能闻到营寨里飘来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那是胜利的味道,至少他此刻是这么想的。
可刚冲到缺口附近,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营寨里的抵抗远比想象中顽强。
明军似乎早有准备,栅栏后不仅有火铳手轮班射击,还时不时往下扔滚石、泼滚油,冲在最前面的金兵刚翻过栅栏,就被烫得惨叫着滚下来,或是被铅弹打穿胸膛,血雾在火光中炸开,象一朵朵诡异的花。
“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勒住马,眉头拧成了疙瘩。
按他的预想,明军就算有防备,也该被之前的混乱搅乱了阵脚,可眼下这防线,分明是严阵以待的样子。
就在这时,身旁的亲卫突然尖叫起来:“贝勒爷!看两翼!”
莽古尔泰猛地转头,心脏骤然一缩。
只见营寨左右两侧的荒原上,不知何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象两条燃烧的长蛇,正朝着他们的侧翼包抄过来!
那些火把下,隐约能看到明军的旗帜在风中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