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来意。
沉阳大捷的封赏事宜,内阁怕是终于议出了结果。
朱由校放下笔,轻声道:“宣他们进来。”
片刻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缓步而入。
为首的方从哲年近七旬,满脸沟壑纵横,却精神矍铄,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身形更显清瘦。
紧随其后的孙如游稍显年轻,却也已年过花甲,颔下三缕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举止间透着文臣的儒雅。
“臣内阁首辅方从哲(东阁大学士孙如游),恭请陛下圣躬万安!”
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声音虽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
“两位爱卿平身吧。”
朱由校抬手示意,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魏朝早已机灵地让小太监搬来两张圈椅,摆在御座下首。
方从哲与孙如游谢恩起身,落座时动作都带着老臣的审慎。
刚坐稳,方从哲便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封面的折子,双手捧着高举过顶,沉声道:“陛下,此番沉阳大捷,将士用命,百姓拥戴,实乃国朝之幸。内阁会同兵部、吏部、礼部反复商议,拟定了封赏票拟,请陛下御览。”
魏朝从方从哲手中接过那份黄绫封皮的奏表,双手捧着,快步走到御案前呈给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奏表,缓缓展开。
只见主页题着一行工整小楷:“臣等谨题:为辽东大捷有功将吏请旨优叙事”。
下面钤着兵部与内阁的朱印,墨迹犹新。
他目光下移,细看正文:
“兵部呈:
据辽东经略熊廷弼奏报,今岁四月,我师于沉阳城外大破建虏,斩获甚众。阵斩伪贝勒德格类,并重创两蓝旗虏骑。此皆仰赖皇上神武,将士用命。今查核功次,开列于后:
一、督师经略熊廷弼
运筹惟幄,调度有方。当赐:
加太子少保衔
荫一子入国子监读书
赏银五百两、纻丝十表里
二、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
躬冒矢石,摧锋陷阵。当赐:
贺世贤加授都督同知
尤世功加授右都督
各荫一子锦衣卫百户
各赏银三百两、蟒衣一袭
三、反正副将刘兴祚
临阵反正,手刃渠魁。当赐:
升授辽东副总兵
所部别立为忠义营
赏银一千两,庄田二百顷
”
再往下看,是各级将官的封赏:周敦吉从游击升授参将,秦邦屏从都司佥书升授游击将军,特加“忠勇将军”号;就连那些冲锋陷阵的千总、把总,也各有升赏,或晋阶,或赏银,条理分明。
最让他欣慰的是,奏表末尾特意提到:“所部伤亡军士,每名给银十两,其家免赋三年。”
“还算周全。”
朱由校低声自语。
他知道,一场胜仗背后,是无数士兵的鲜血。
给生者封赏易,给死者抚恤难。
内阁能想到这一层,倒也不负所托。
不过,要说朱由校完全满意,那是没有的了。
就如刘兴祚的封赏,朱由校就是不满意的。
单看这些赏赐,其实已远超寻常武将的擢升。
从建奴的降将一跃成为大明副总兵,还有实打实的银子和田地,按常理说已是厚待。
可朱由校却觉得,这远远配不上刘兴祚立下的功劳。
毕竟作为沉阳大捷的大功臣,论功的时候居然只排到第三?
他手指在“副总兵”三个字上重重一点,目光变得深邃。
刘兴祚不是寻常的立功将士,他是从后金阵营里杀出来的“反正者”,而且是在激战正酣时倒戈,亲手斩杀了努尔哈赤的亲儿子,这等冲击力,远比一场胜仗的杀伤更具战略意义。
“方爱卿,孙爱卿。”
朱由校抬眼看向两位阁老,语气陡然加重。
“刘兴祚的封赏,差了一点。”
方从哲愣了一下,躬身问道:“陛下觉得何处不妥?按军功簿核算,副总兵已是越级提拔,赏银与庄田也已比照一等功加倍了。”
“你们只算了他的战功,却没算他的‘示警之功’。”
“此人原是努尔哈赤麾下,却能弃暗投明,这本身就是给那些依附建奴的汉人树了个榜样。你们想过没有,建奴治下的汉人,多少是被逼无奈、忍辱偷生?他们看着刘兴祚能得如此封赏,会不会动心?”
孙如游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陛下远见,臣等愚钝。”
朱由校继续说道:
“建奴能站稳辽东,靠的是什么?
不只是他们的八旗铁骑,更是掳掠去的汉人工匠、农夫、甚至士兵。这些人在那边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不过是为了活命。
若朕能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让他们看到归明之后能有荣华富贵,能有尊严,他们还会甘心为建奴卖命吗?”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刘兴祚就是那块‘千金买骨’的马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