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争辩了。
“咱大明朝便是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般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给西夷送去。”
朱由校的声音陡然提高。
“孙卿、张卿、茅卿,我天朝上国物产丰盈、能工巧匠辈出,难道还有什么器物是咱们造不出来的?真要是传出去,说我大明连杆火枪都得求着西洋人买,那才是把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愈发坚定。
“所以,燧发枪要造,那西洋的迅雷炮也要造!不仅要造出来,还要造得比他们的好,造得比他们的多!”
语罢,他环视众人,话锋稍缓。
“你们且琢磨个章程出来,务必让兵仗局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能用的燧发枪。”
“当然”
朱由校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务实的考量。
“眼下辽东战事吃紧,不可一蹴而就。现阶段,还是先以改良火绳枪为主,让军中能尽快用上趁手的家伙。”
朱由校心里清楚,这火器迭代如同攀梯,火绳枪若是一代,燧发枪便是二代,中间隔着的不仅是技术,更是无数次试验的血泪。
一步登天难度极大,但先把一代枪打磨成“一点五代”,改良枪管膛线、优化药池防潮、缩短装填时间,这些却是能办到的。
孙元化三人听得心头一振。
皇帝这话既给了高远的目标,又指明了眼下的路径,实是通透。
他们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是真能让火器革新落地,不仅是大功一件,更是能实实在在增强军事实力,抵御建奴铁骑。
“臣等领命!”
三人再次躬身,声音比先前更响亮几分。
朱由校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需的银钱、物料、人手,只管往上报,朕给你们兜底。但有一样,不许懈迨,不许藏私,更不许让西夷看了笑话。”
“臣等谨记陛下教悔!”
朱由校见三人神情恳切,又多问了一句。
“除了银钱物料,还有什么难处需要朕出面协调?尽管说来。”
孙元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启禀陛下,仿制燧发枪与迅雷炮,涉及诸多西洋技艺,臣等虽有心得,却仍需精通此道者点拨。依臣之见,此事或可借助耶稣会的力量,他们之中,不乏精通算学、力学的传教士,且与西洋工坊多有往来。”
说罢,他偷偷抬眼观察朱由校的神色,又补充道:“臣知晓陛下对传教之事多有顾虑,臣绝无引其传道之意,只求借其技艺,助我朝攻克难关。”
朱由校闻言,脸上表情并无波动。
他对耶稣会确实心存戒备,那些人千里迢迢来大明,名为传教,实则未尝没有窥探国情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纠结于门户之见反倒因小失大。
“无妨。”
他摆了摆手,语气果决。
“只要是能为我大明所用的,管他是耶稣会还是西夷工匠,都可用。他们想传道?朕不允。但想借技艺换口饭吃,朕给他们机会。”
“说到底,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能造出坚船利炮,些许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孙元化闻言,松了口气,躬身道:“陛下圣明,臣明白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朱由校索性放开了话题,让三人详细讲讲西夷的近况。
从荷兰人的战船如何坚固,到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有多远;从佛郎机的工坊如何组织生产,到西洋的算学图谱有何精妙之处
孙元化三人各有侧重,说得绘声绘色。
尤其是谈到战船时,张焘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荷兰“夹板船”的构造:“那船底用铁皮包裹,不怕礁石撞击;甲板上能架二十门火炮,两侧还各有十门,开火时如雷霆贯耳,我朝的福船、广船与之相较,确有不及。”
朱由校听得入了神,手指在案上比划着名船型,忽然道:“如此说来,我大明不仅要更新火器,战船也得革新?”
“陛下所言极是!”
茅元仪接口道:“臣在《武备志》中曾收录过西洋船图,只是苦于无实样参照,未能深究。若能仿其形制,再配上咱们改良的火炮,往后沿海倭寇、西洋海盗,皆不足惧!”
一番畅谈下来,朱由校只觉胸中积郁的迷雾被吹散不少,眼前的视野壑然开朗,原本模糊的强国蓝图,此刻已勾勒出清淅的轮廓。
他深知,自己脑子里那些来自后世的知识,虽浩瀚如星海,却大多是空中楼阁。
就象此刻若说要大明造一艘能乘风破浪的航空母舰,别说工匠们闻所未闻,恐怕连所需的钢铁、引擎、乃至最基础的力学原理都无从谈起。
要造航空母舰,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与孙元化、张焘、茅元仪三人深谈之后,他总算摸透了大明如今的家底:
有能工巧匠,却缺精密技艺;有冶铁工坊,却少淬火良方;有火器基础,却无系统理论。
这般实力,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筋,唯有脚踏实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