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皇帝缓缓发问。
王体干连忙膝行半步,又缓缓起身,老脸上堆起褶子般的笑,弓着身子回话:
“托陛下洪福,那张显庸倒是个识趣的。听闻要拿他儿子问罪,当即松了口,愿出四十万两白银,还说要动用龙虎山在江南的人脉,为朝廷筹措粮草、战船和战马,奴才瞧着,他是真怕了。”
“哦?”
朱由校眉梢微扬,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这张显庸,平日里沉迷炼丹画符,倒也算个明白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王体干见皇帝气色缓和,又试探着问:“如今他正候在宫外,想亲自向陛下谢恩,陛下可要见上一见?”
朱由校却缓缓摇了头,目光落回案上的军报,语气淡了些:“不必急着见。”
“等他把银子、战马、战船都凑齐了,办得妥帖了,再来见朕不迟。”
他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岂容旁人随随便便就见到?
想见他,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何况这张显庸先前抗旨不入京,这个事他可还记着呢!
王体乾心里一凛,忙躬身应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回话,让他好生办差。”
“另外”
朱由校话锋一转,从案头堆迭的奏疏中抽出一份,封皮上印着楚王府的朱红印记。
“这是福王从楚地发来的急报,说楚王不日便要入京。你们俩得提前打点,把招待的差事办妥当。”
“楚王要进京?”
王体干与骆思恭皆是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宗王就藩,若无圣旨特许,历来不得擅离封地,这楚王突然要进京,显然不是寻常事。
两人心头一转,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定然是陛下抓住了楚王的什么把柄,才会有这趟“奉旨入京”。
看来敲打龙虎山之后,他们又要去给这位藩王“上上课”了。
王体乾心里暗自苦笑:这西厂提督加锦衣卫指挥使,怎么瞧着越来越象街头收保护费的?
今日敲张家,明日诈楚王,倒成了陛下手里的“黑差事”班子。
紫禁城是黑社会老巢吗?
念头虽转,但这老太监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流露。
“奴婢(臣)遵命!定当妥善安排,绝不敢出半分差错!”
不管是敲打天师还是“招待”藩王,陛下的旨意便是天,他们只管拎着刀去办便是。
朱由校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目光已重新落回案上的奏章:“下去吧。”
“是,奴婢(臣)告退!”
看着王体干与骆思恭的身影消失在暖阁外,朱由校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着,眸中光影流转。
从张显庸那里榨出的四十万两现银,再加之那些战船、战马与粮草,折算下来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应付辽东前线的将士赏赐与阵亡抚恤了。
这口“血”吸得及时,总算能让边关的军需缓口气。
他目光转向那份楚王府的奏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位楚王了。
身为大明藩王,食朝廷俸禄,占藩地膏腴,如今国家危难,岂能缩在封地当看客?
不多掏些钱财出来,怎对得起身上的龙子龙孙身份?
思绪间,朱笔在奏疏上不停游走,批注、圈点、发令,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殿内的宫灯被一一点亮,朱由校才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抬眼望见卢象升与倪元潞仍垂手立在案旁,两人眼下都泛着青黑,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案上的公文,显然还在琢磨方才的军务调度。
“你们也累了一日,回去歇息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语气里难得带了些缓和。
两人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谢陛下体恤!”
他们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疲惫,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振奋。
能在御前参与机要,亲手擘画军国大事,对这两位一心报国的臣子而言,是何等的荣宠?
纵是日夜不休,也甘之如饴。
此刻的他们,活脱脱象两匹上了发条的“核动力牛马”,只盼着能再多分担些陛下的辛劳。
“臣等告退!”
两人再次躬身,缓缓退出暖阁,脚步轻快得象是踩在云端。
朱由校含笑看着两人的背影。
有这般肯拼命的臣子,这大明的江山,或许还能再撑一撑。
卢象升与倪元潞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朱由校便放下手中朱笔,对侍立一旁的魏朝道:“摆驾坤宁宫,朕与皇后一道用晚膳。”
帝后新婚不过数日,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这些日子朱由校几乎日日宿在坤宁宫,同吃同住,那份亲昵热络,竟与寻常人家的新婚夫妇一般无二。
“奴婢遵命!”
“摆驾坤宁宫!”
銮驾行得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坤宁宫门前。
宫人们早已远远跪迎,而皇后张嫣已立在阶下等侯,一身正红凤袍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