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大肆侵吞田产。
凡清丈所至,必以“隐匿田亩”为由,强行没收良田,充入成国公府名下。
有地方官吏稍露不满,便被他以“抗旨不遵”之罪下狱,家产尽数抄没。
一时间,顺天府各地风声鹤唳,百姓怨声载道,豪强亦敢怒不敢言。
弹劾的奏疏如雪片般飞入内阁,甚至钦差洪承畴亦有微词,上书言其“操之过急,恐生民变”。
朱由校合上密册,抬眼看向跪伏在地的骆思恭,声音冷峻:“朱承宗弹劾他的人不少?”
骆思恭额头触地,躬敬答道:“回陛下,成国公世子清丈田地,雷厉风行,地方豪强多有怨怼。便是钦差洪承畴,亦觉其手段过于严苛,已有上书。”
朱由校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寒芒乍现。
“民怨?”
他指尖轻叩御案,声音冷冽如霜。
“怕是豪强士绅的怨吧!朝廷整顿积弊,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骆思恭只觉得后背发凉,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朕问你,朱承宗在顺天府抄了多少官吏的家?这些被查办的,可有冤枉的?”
骆思恭喉头滚动,急忙回道:“回陛下,据臣所知,大多数确是有罪的”
“大多数?”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朕要的是确数!是铁证!”
“臣臣这便去详查!”
骆思恭以头触地,官帽险些滑落。
朱由校冷哼一声,眼中杀气凛然。
他缓缓直起身,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不仅要查朱承宗,更要查你们锦衣卫!这密报写得,倒象是清丈土地犯了众怒?怕是你们锦衣卫也收了那些豪强的好处吧!”
这话如惊雷炸响。
骆思恭猛然意识到,锦衣卫中那些世袭军户,哪个不是暗中隐匿田亩?
朱承宗这一刀,怕是砍到了锦衣卫头上了。
“臣罪该万死!”
骆思恭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上顿时青紫一片。
“臣即刻彻查卫中上下,凡有勾结豪强者,定严惩不贷!”
“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若连消息真伪都辨不清,朕留你何用?”
朱由校的声音轻得象羽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骆思恭干咽着唾沫,心中已将负责此事的锦衣卫千户骂了千百遍。
他五体投地,声音发颤:“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三日之内必给陛下一个明白!”
朱由校指尖在烫金封面上摩挲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下去罢。”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
“将锦衣卫收拾明白了再来。”
骆思恭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遵旨。”
他倒退着退出殿外,后背的飞鱼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待脚步声远去,朱由校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
晨雾渐散,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他凝视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钟鼓楼,眉头微蹙。
清丈北直隶的阻力之大,竟还在他的预料之外。
连锦衣卫这样的天子亲军都暗藏异心,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朱承宗所行之事,确如酷吏一般。
但对于此子的心思,朱由校也能够猜到一些。
朱承宗背负谋逆之子的骂名,为酷吏,为孤臣,在朱承宗看来,这才是他的存活之道,才是成国公府的生存之道。
是故,他变得疯癫,嗜杀,甚至私贪土地,为的便是背上罪名,将把柄递交给皇帝之手,只要皇帝想要处置他,一句话就能够让他人头落地。
聪明还是聪明的。
但过度了,他即便是皇帝,也救不了他。
一条能随自己心意的疯狗,才叫好狗。
若是这条疯狗,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到处咬人,那只有打杀了。
不过
一个朱承宗,就将这些人给打痛了。
各种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呵”
朱由校忽然轻笑一声。
以为如此,朕就会退缩了吗?
这清丈之事,即便阻力重重,也必须推进下去。
只不过,方法该变一变了。
他想起密报中朱承宗那些酷烈手段:抄家灭族、严刑逼供这般行事,固然雷厉风行,却如同在干柴堆上点火,迟早要酿成大祸。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朱由校低声呢喃,目光渐冷。
清丈土地为的是充实国库,为了税收,为的是让大明子民有粮可食。
既然如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自己人,譬如那些忠心耿耿的帝党臣子、如今在京营、新营效力的军户,清丈大可网开一面。
暂缓清丈,或者说清丈部分,或者清丈了,但给减税这颗糖。
而对那些阳奉阴违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