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绍煜慢悠悠坐回太师椅,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茶汤热气氤氲中,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陛下早有整顿四卫营之意。”
“李指挥既然熟悉内情,何不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如桢望着定远侯眼中跳动的幽光,耳边仿佛又响起李如柏的冷笑:“当心卷进什么圈套阴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此刻,他身后是李府老宅漏雨的屋檐,是家丁们饥黄的面孔,是辽东雪原上未寒的尸骨。
若是不冲进这个圈套,他如何能改变这些局面?
辽东走一遭,李如桢早已经不是曾经的京城纨绔。
李家的血脉,本就流淌着阴谋诡计。
只是之前,他有父亲李成梁、长兄李如松、二哥李如柏在前面顶着,可逍遥快活,做京城恶少。
但现在,没有人会顶在他前面了,什么事情只能靠他自己了!
李如桢眼神坚定。
如果陛下要用他这把刀整顿四卫营,那他就是最锋利的刀。
至于得罪人?
李家已经落魄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怕得罪什么人?
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
不若,死得轰轰烈烈一些!
不若,替他的弟兄们,争个前程出来。
李如桢当即说道:“请侯爷转呈宫里,卑职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再次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这一次,他听见了自己骨血里沸腾的欲望,也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泰昌元年,十月十八日。
正午。
今日朱由校依旧御经筵。
而且,为了尽可能多的处理国事,经筵奏对,他硬是拖过了午时。
拖得这些百官被尿憋的面色紫红,差点绷不住了,朱由校这才宣布经筵结束。
这些臣子,为了恶心他,琐屑小事的奏章都要呈递上来,分明就是要将他这个皇帝累死。
既然你们有这种小心思,就别怪朕以己之道还治彼身。
以后你们上早朝或是经筵之时,最好少喝点水。
不然若是出了君前失仪的事情,他可不会轻饶了。
回到东暖阁,用完午膳之后,朱由校当即将魏朝、魏忠贤、王体干等老太监推荐的得力太监召见过来。
一时之间,东暖阁中乌泱泱的跪着十多个人。
这些人年纪有大有小,年纪大的和王体干差不多,年纪小的,也有三十岁以上了。
御座之上,朱由校拿着一本小册,看着这几个人的名字。
李永贞、刘若愚、石元雅、梁栋、李朝钦、王承恩、曹化淳、高起潜、方正化、李凤翔、王德化
仙之人兮列如麻。
其中很多名字,都是朱由校耳熟能详的。
譬如那王承恩,就是陪着崇祯在煤山上吊的太监。
而且,朱由校翻开这些人的履历才能,发现这些个人,各个都是人才。
例如这个曹化淳受“近君养亲”风气的影响,于十二三岁左右入宫。
因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倚为亲信。
王安倒台后,又深受魏朝赏识,被选入内书堂习经史,受教于翰林学士。
又例如李永贞,能读四书与《诗经》、《书经》、《左传》、《韩非子》等书,有翰林学士的学问。
至于其他人,各有所长。
朱由校将小册合上去,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心腹推荐上来的太监,朕看你们的履历,一个个都很漂亮,朕现在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皇帝训话,下面的人一动不敢动。
朱由校话语未停,继续说道:“晋商八大家谋逆,朕已经下令各地查封各家,然而抄家之事,仍需你们在侧监督,防止有人胆敢贪墨!”
借着刺君案,朱由校得到了开刀晋商的机会。
然而,面对着八大晋商这块肥肉,不仅仅是他这个皇帝眼馋,当地的官员,朝中的公卿,怕也很眼馋。
但
这些肥猪,他皇帝要杀,谁敢抢他的钱,他便要杀谁。
毕竟。
对晋商来一波竭泽而渔,日后再想获得如此多的钱财,那便需要对盐铁、宗王、官吏、税收下手了。
这些可都是硬茬儿!
朱由校编练新军、朝廷改革、解决辽东问题,短时间内,都要依仗着抄家来的钱财。
至于靠着辽饷、赋税?
恐怕难以为继。
不对国内进行大的改革,赋税绝对收不起来。
而要对国内进行大的改革,就需要编练新军,让辽东不再成为大明的出血口。
然,没有钱便练不了新军、没有新军就解决不了辽东方面的问题。
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
思及此,皇帝眼神顿时变得狠辣起来。
“尔等是朕提拔起来的亲信太监,出了紫禁城,便代表着天家,若是敢与外臣勾结,朕定不饶恕,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