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加布里埃尔微笑,“因为你们认为有些东西‘无价’。而这就是贪婪和暴食存在的意义——证明一切都有价,证明‘无价’只是还没遇到足够高的报价。”
空间锁定开始收紧。那些全息影像变得更加诱人,甚至开始散发对应气味:实验室的臭氧味,实体苏芮的洗发水味,学校操场的青草味。每个气味都是一个钩子,试图勾起深层的渴望。
林克感到一阵眩晕。他的确想要那些——想要安全的实验室继续研究,想要苏芮真正站在身边,想要多感有个正常的童年。而这些渴望,正变成透明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他。
就在这时,多感打了个喷嚏。
不是饱嗝,不是呵欠,是真正的、被灰尘刺激的喷嚏。孩子揉揉鼻子,看着空中漂浮的“浪漫潜力精华液”的光团。
“那个,让我的鼻子痒痒的。”多感说着,突然——开始唱歌。
跑调的、即兴的童谣,关于一只不想下蛋的母鸡和一颗想变成月亮的土豆。歌词毫无逻辑,旋律七零八落,但纯粹得刺耳。
那团“浪漫潜力精华液”在歌声中开始扭曲。它试图保持自己优雅的光晕,但童谣的杂乱频率干扰了它的价值结构。光团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变成不同的东西:一小段真正的爱情记忆碎片,一点早餐煎蛋的香气,一片去年秋天的落叶虚影——所有那些无法被量化、无法被交易的真实生活细节。
加布里埃尔脸色变了。“你在污染我的商品!”
“不是污染,”苏芮的投影突然明亮起来,“是还原。你们把完整的东西切碎、提炼、封装,但多感在把它们拼回原样——哪怕拼出来的是滑稽的、不完美的原样。”
她张开双手,数据流从投影中涌出。不是攻击性的,而是“展示性”的:她展示出被贪婪和暴食吞噬的那些事物的“完整时间线”。那首未完成的诗,如果完成会是什么样?诗人可能会在第三行卡住,去喝了杯咖啡,回来改成了一首关于咖啡的打油诗——不完美,但真实。
鲍里斯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透明肚子里,那些被部分消化的星云开始不稳定。每个价值概念都在回忆自己原本的完整形态,试图挣脱“商品化”的消化过程。
“停下!”加布里埃尔尖叫,他的手指疯狂敲击,“价值体系不能被破坏!如果一切都不能被定价、交易、占有,那文明将停滞!”
“但文明不只是交易,”林克开口,他感到那些透明锁链在松动,“文明也是赠予,是分享,是创造一些明知换不回等价物却依然要做的事。”
他走到拍卖台前,看着加布里埃尔。“你最大的错误,是以为多感是个‘异常现象标本’。但她其实是最普通的存在——她是‘体验’本身。而体验,无法被定价。”
多感走到鲍里斯面前。暴食的巨大身躯颤抖着,嘴巴开合,却不再是想吞噬,而是像在喘息。
“你很饿,”多感说,“永远饿,因为吃下去的东西都被变成了别的东西,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孩子伸出手,不是碰鲍里斯,而是碰他透明肚子里旋转的星云。多感闭上眼睛,开始“品尝”那些被半消化的价值概念:一段被商品化的友谊,一份被标价的忠诚,一场被拍卖的日出的感动。
然后,多感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她开始分享自己的“无聊午后”。
不是数据,不是概念,而是最简单的人类体验:躺在草地上看云发呆的慵懒,数蚂蚁爬行轨迹的无意义,舔一口融化的冰淇淋的瞬间满足。这些体验没有任何“价值”,无法交易,却是生命最真实的构成。
鲍里斯接触到这些“无价值体验”,整个人僵住了。他的消化系统——设计来分解一切有价值之物——面对这些“无价之宝”,彻底宕机了。
就像一个专门处理稀有金属的熔炉,被倒进了一桶温水和几片落叶。炉火不知道该不该烧,怎么烧,烧了有什么用。
暴食开始退化。鲍里斯臃肿的身体收缩,巨大的嘴巴恢复正常比例,肚子里的星云渐渐消散,露出普通的人类器官轮廓。他变成了一个圆脸、眼神温和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困惑。
“我好像不饿了。”鲍里斯——现在该叫鲍勃——喃喃道。
加布里埃尔看着搭档退化,手指终于停止敲击。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能计算一切的价值,现在却只是普通的手。
“如果没有贪婪”他轻声说,“那我是什么?”
“一个喜欢收集东西的人,”林克说,“只是现在,你可以只为喜欢而收集,不用为价值而收集。”
贪婪也退化了。加布里埃尔变成了盖博,一个有点强迫症但心地不坏的收藏家,已经开始念叨“我得重新给这些藏品分类,按颜色还是按故事呢”
第七块碎片——一块沉重如金、温润如玉的碎片——自动飞入林克手中的盒子。几乎是同时,第六块碎片(来自鲍里斯的那块,形似胃袋剖面)也落入盒中。
七块碎片集齐了。
它们在盒子里自动排列,形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