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特拉比松已经慢慢炎热起来了,但高加索地区的山路却依然带着一丝凉意。
此刻,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沿着库拉河畔的道路往前行驶着。
队伍中央的一辆装饰朴素的四轮马车上,莱昂·齐米斯凯斯整取代了原本车夫的位置,手握着缰绳。
马车内部,陈设依旧很简单。
与三年前第一次来到第比利斯的不同的是,阿莱克修斯·科穆宁此刻是独自一人坐在车上;相同的是,他依然望着窗外,并且他的脸上,依然是一脸的惆怅。
“殿下,”莱昂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前面就要到达第比利斯了。”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问出了盘旋在心中多日的疑惑:“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择带上我呢?我既没有在您入主特拉比松时贡献力量,在总督府中也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书记员,从来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阿莱克修斯收回目光,看向晃动的车帘,通过它能依稀看到坐在外面的莱昂的背影。
“莱昂,虽然我在特拉比松一共只待了三天,但总督府里所有积压的公务卷宗,我大致都翻阅过。”
“你和他们不同。”阿莱克修斯继续说道,“那些贵族要么尸位素餐,要么只知道盘算自己的钱袋,想要看清楚他们写的公文,简直让我头大。但你处理的那些公文,条理清淅,建议务实。随后我专门查阅了你的生平实际,你的出身……”
听到“出身”二字,莱昂的心沉了下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果然,还是要提到这个吗……
“我很看重你的出身。”阿莱克修斯的话锋出乎他的意料,“莫纳斯提里奥蒂斯家族,世代守护着帝国的东方边境,对安纳托利亚高原乃至更东方的了解,是那些只知道在特拉比松城里夸夸其谈的贵族们所不具备的。”
“”你本人还精通突厥语与波斯语,熟悉那些贝伊和部落首领的做派。康斯坦丁和其他人看不出你的才能,或者看出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却不用你,是他们愚蠢。我相信你,所以我把你带在身边。”
莱昂沉默了。一丝感慨和暖意涌上心头。自家族变故之后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而且这一路以来莱昂可以确定的是身后这个科穆宁的皇子是真的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身份。
莱昂微微晃了晃头,但是就这么将身家性命押注在一位年仅十三岁、根基未稳的流亡皇子身上,是明显不可能的。
“殿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尽全力完成。”他最终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道。
阿莱克修斯在车内轻轻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尝试了多种方式笼络,但莱昂就象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太久的石头,圆滑且难以把握。
他知道对方在观望,在权衡。
就是因为他也明白特拉比松面临的考验十分的困难,阿莱克修斯不再说话。
此时距离在广场上公开审判阿列克塞三世、并立下誓言已经过去了七天。
他的思绪也飘回了七天前,那个夺取城市后第一个阳光璨烂的晴天。
…
当天中午,阿莱克修斯回到总督府,就立刻派遣信使,命令留守里泽城的老利奥即刻带领里泽的所有剩馀军队和俘虏赶来特拉比松。
随后,他仅带着一小队护卫,马不停蹄地南下,赶往距离特拉比松约六十五公里的阿尔基罗波利斯。
阿尔基罗波利斯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银城”,他坐落于本都山脉的环绕之中。这里没有特拉比松的潮湿海风,只有干燥的空气和弥漫的尘土气息。
在解决了部分不知情原特拉比松守军之后,阿莱克修斯顺利的接管了这里。
并顺利的见到了阿尔基罗波利斯的矿场主管,在他的陪同下,考察了主要的矿洞和冶炼工坊。
看着那些在坩埚中闪铄着诱人光芒的银锭,阿莱克修斯原本兴奋异常的心,随着与矿场主管以及那些负责贸易的人员的交谈之后,慢慢的苦涩了下来。
“如果我们用这些银矿,大量铸造我们自己的银币,来作为对外结算的货币,在保证成色的情况下,能否可行?”在简单交接之后,阿莱克修斯直接问道。
矿场主管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殿下,万万不可!没有人会收我们的银币的!”
紧接着,他急忙解释:“黑海,乃至整个地中海,流通的货币只有两种,那就是威尼斯杜卡特和帝国的海佩伦。连热那亚人在这里做生意,用的也是这两种货币。我们私自铸造银币,没有任何信誉,商人们绝不会承认,拿着它连一袋粮食都买不到!”
“那如果我们仿制威尼斯或者帝国的货币呢?”阿莱克修斯追问,既然自己造的人家不认,那仿制呢。
“更不行!”这时一旁负责转运银矿的贸易人员出声道,他的头摇得象拨浪鼓。
“仿制他国货币,一旦被发现,会立刻引来映射国家最严厉的制裁,我们的商船会被扣押,商人会被驱逐。最重要的是,我们会彻底失去所有贸易伙伴的信任!一个靠伪造货币起家的统治者,谁敢和他打交道?特拉比松的银矿不是没有能力铸造银币,历任总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