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冒着腰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地潜去。
当天更晚一些的时候,月亮已经被云层遮挡,此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里泽城一个废弃的、靠近海岸的出水口,一队人马正静静地鱼贯而出。
他们没有打火把,每个人的盔甲外面都罩着一层黑衣,武器也用布条包着避免反光。他们没有骑马,只是沉默地牵着战马的嚼头,尽可能减少一切声响。
在距离科穆宁营地外围壕沟还有约一百步的距离的时候,斯蒂芬诺斯深吸一口气,打了个手势,队伍停了下来。
士兵们无声地翻身上马,检查武器。斯蒂芬诺斯最后回望了一眼里泽城的方向。然后朝着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依稀有人影走动的帐篷,冲了过去。
“为了加布拉斯的荣耀!”他压低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嘶吼,随即猛地一夹马腹!
两百匹战马同时激活,马蹄声起初还显得有些沉闷,随即骤然变得密集如擂鼓,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骑兵们组成一个尖锐的楔形阵,斯蒂芬诺斯就是那个最锋利的箭头,朝着他认定的目标——中军大帐,发起了冲锋!
月亮恰好在此时也从乌云的遮挡中显露出来,为冲锋的骑兵们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顺利,一些骑士已经忍不住开始呼嚎了。。
然后,就当冲在最前的斯蒂芬诺斯的马速提升到极致的瞬间,他猛地感觉到自己的坐骑前蹄一软,伴随着一声惊恐的悲鸣,巨大的坠落感将他连同战马一起狠狠的摔进了一个深坑里面!
“轰——!”“咔嚓!”
“有陷阱!”
“啊——!”
接二连三的巨响和惨叫声在他身后响起。斯蒂芬诺斯摔得七荤八素,沉重的盔甲与地面撞击让他眼前发黑,耳中全是战马的骨折声和士兵的哀嚎声。
他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
而就在这时,整个世界瞬间亮了起来,在黑暗中待久了的斯蒂芬诺斯的双眼重新适应了光亮之后发现是无数支火把几乎在同一时刻,从营地木栅后的阴影中举起!
火光的旁边,是无数张冷漠的脸,此时一张张已经张开拉满的弓弩正对着自己的部队!
营地寨门旋即打开,一队精锐的佐治亚步兵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为首者,正是那个他恨之入骨又渴望擒获的少年——阿莱克修斯·科穆宁。他穿着整齐的盔甲,平静地注视着在陷坑中挣扎的斯蒂芬诺斯。
“你……”斯蒂芬诺斯想要怒吼,一股淤积的怒气在此刻却直冲他的脑袋。羞恼、愤怒、耻辱、不甘、绝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视野迅速变得模糊,直接栽倒在了坑中。
…
斯蒂芬诺斯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率领着自己的部队成功的冲到了科穆宁小鬼的营帐中,一路上畅通无阻,但是这个科穆宁小鬼还不等自己说什么,对方竟然直接抹脖子死了!
不得已他只能带着部队在敌军的大营之中往外杀去,然后又掉进了一个大坑,区别是这次的大坑里面满是利刃,自己连人带马直接被扎成了刺猬,大坑周围的弩箭也尽数的对着自己射来。
“唔……”一身冷汗的斯蒂芬诺斯从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简陋的行军帐篷里,身下是粗糙的羊毛毯,整个帐篷里面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
他跟跄地走到帐篷口,掀开布帘,午后逼人的热浪和光线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一阵眩晕。
他眯起眼睛,适应着光线,然后,他看到了。
远处,里泽城的城头上,那面熟悉的、代表加布拉斯家族的旗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迎风招展的黄底黑色双头鹰旗。而在城墙下方,靠近港口的地方,设立了一片新的营地,栅栏之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一群人,他们只是穿着里衣。
他们无人看守,只是麻木地或坐或卧,至于武器和盔甲的痕迹,确实是一点也没看到。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是他内心中此刻唯一浮起来的想法。
“你醒了?加布拉斯。”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斯蒂芬诺斯身体一僵,缓缓地转过身。
阳光下,他的面容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还有那双科穆宁的棕色眼睛。
斯蒂芬诺斯看着这个毁掉他一切、让他一败涂地的少年,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的不甘、愤怒和诅咒,都化为了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一声带着铁锈味的叹息。
“你赢了,科穆宁家的小鬼。”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象是在磨损他最后的生命,“整个特拉比松……都将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