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范立躺在土炕上,伤势沉重,连最基本的礼数都难以维持。
吕凤超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双目紧闭,看似在打坐修行。
然而,她的心,乱了。
灵台一片混沌,真气根本无法沉入丹田。
眼角的馀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土炕上的那个男人。
“睡得跟死猪一样!”
“把我气哭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这么睡着了?没良心的混蛋!骗婚的无赖!”
“”
“”
“不过,睡觉确实是养伤的好法子。他睡得这么沉,说明身体在自行恢复那天在山涯上,他明明修为那么弱,竟然还弄出个滑翔翼救了我。”
吕凤超的思绪天马行空,脚步却象是不听使唤,竟已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炕边。
范立仰面而眠,呼吸平稳悠长。
或许是范家自幼养成的良好家教,即便换了个灵魂,这副躯体依旧保留着睡姿端正的习惯。
吕凤超看得有些痴了,不由自主地靠得更近,细细端详着他的容貌。
“范立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
“明明是大楚晋公,和董卓齐名的乱臣贼子,怎么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眉是剑眉,唇是薄唇,鼻梁高挺等等,他的皮肤怎么比我的还白?”
她脑海里没来由地蹦出一句诗文。
曹植见曹丕时所作的《与太子书》,“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茅屋里油灯如豆,光线昏暗。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吕凤超的脸庞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范立的鼻尖。
“你在做什么?”
一道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范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也没办法。
一个女人在你耳边小声嘀咕,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
尤其是当她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饶是范立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
“啊?!”
吕凤超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满脸惊骇。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范立很诚实地回答:“在你夸我皮肤白的时候。”
吕凤超:“???”
这话,还不如不答!
所以,他连自己引经据典,夸他“翩翩公子,机巧若神”都听见了?
“你我你别误会!”
吕凤超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强行挽尊道:“我只是在感慨,你空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却沦为权欲的奴隶,成了祸国殃民的奸臣!我这是在劝你向善,不要白瞎了这张脸!”
她努力挺直腰板,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但那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根,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范立被她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开口:“凤超。”
“干嘛?!”
“我除了管管朝政,好象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吧?”
吕凤超瞬间语塞。
是啊,这个话题他们之前就辩论过。
她当时没辩过,现在,依旧辩不过。
吕凤超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好让她钻进去,再也不要面对范立。
范立眨了眨眼,还在等她的回答。
油灯的光晕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忽然,吕凤超福至心灵,找到了“击败”范立的终极武器!
她双手往腰间一叉,瞬间化身凶巴巴的管家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看看你!带着伤还敢熬夜?你当你是铁打的还是神仙下凡?”
“我辛辛苦苦每天照顾你,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活得象个大人样?”
“旁人都辟谷了,就你,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吃饭你还会干什么?睡觉!”
范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输出,骂得目定口呆,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业务也太熟练了吧。
这一晚,吕凤超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心满意足地重新入定。
范立则乖乖躺好,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
“砰!”
茅屋的木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范大哥,吕姑娘,观主有请,速到正殿一叙!”
来人,正是凌霄。
他脸上再无昨日的客气与矜持,言语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明明用的是“请”字,却透着一股“你们没得选”的强硬。
范立从炕上坐起,吕凤超也缓缓睁开了眼。
“哦?”
凌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看到一人在炕上,一人在椅上,眉毛一扬,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奇与快意。
“你们不是夫妻吗?怎么还分床睡?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