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上,青丝披散,碎发潮湿贴在鬓边,脸色比往日苍白,唇瓣也不见血色,可一双眼睛却灿亮得惊人。
萧濯唇角含着笑:“贺喜你做母后了。”
“你看到她了吗,好看吗?"她还在喘息着,额角的细汗,宫人刚替她拭过,这会又冒出来些许。
萧濯在榻边坐下,她靠在他身边,动作都有些迟缓,却还是抬起手臂,去触他怀中小小的婴孩。
“孩儿生下来头发都这般浓密吗?她的头发好黑啊,鼻梁也好挺,像你还是我?”
元朝露笑着抬起首,便见他双眸不移,凝望着自己。萧濯道:“眼睛像你,面颊也像你。”
“可她眼睛还没睁开呢,你就这样胡说,我看她面颊分明更像她父皇。“元朝露带着轻笑,声音还有些发软。
她手往枕头下探去,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金锁拿出,抬起头来,却见仲长君不知何时立在床榻边,手中恭敬捧着…似乎是几封诏书。元朝露不解看向萧濯。
仲长君笑着道:“这是陛下写给娘娘,还有小殿下的。”诏书足足有七份,给皇后赏赐、追加封地,一加再加,无可再封,再到对公主的封号、封地也都一一列好。
元朝露抚摸着诏书边缘,唇角轻轻勾起,道:“给我和她的?”“朕当时在外面听到你的动静,便想,今日你生她生多久,朕便写多久的诏书,直到你生出来,这个小东西折腾了你这么久,她出来后,朕会要好好教训她,可她是你我的孩儿,这般聪慧,朕一时又怕她听到朕所想故意使坏,只能写诏书安抚。”
元朝露见他竞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时候,笑道:“你把她想得这般坏,就欺负她还小,不会为自己辩驳。”
那几封诏书就在她手中,明黄色的丝帛,其实也没有多重,却叫她如握千钧重物。她唇瓣弯起一抹极淡的笑,“那我便收下了。”她注意到给他们女儿的诏书上,名字始终空缺着。萧濯道:“先前与你想了许多名字,却总觉得不合适,可刚刚在殿外等待的时候,朕想到了一个名字。”
他握住她的手,让那份柔软贴上面颊。
元朝露道:“什么?”
他摊开她的掌心,用指尖慢慢勾勒出一个字。骊。
“萧骊。骊,是千里马,日行千里,矫健不凡,我们的孩子,便如这千里马,日后纵情驰骋山河。”
“但一一"他话锋陡然一转。
“这是其一,更多的是,我始终记得,在阅武场你御下天马的一幕,从那时候我便知晓,我注定要为皇后而臣服。”他垂下面颊,在刚刚用指尖写下“骊"字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她握紧了指尖,喃喃念着:“萧骊,萧骊……我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最后都会扬起,当真是极好的名字。”
她倏忽一定,倾身来道:“你取这个名字,是否还有别的深意?”萧濯望着她,低下头,将怀中的已经熟睡的婴儿缓缓放在她的榻边,“自然有。”
她也有所察觉。
“就像你留在戎北的那一座佛窟,怎能蒙尘于敌国故土,总有一日,会叫你之心血得见天光,千秋万代为人敬仰。”“这个孩子也是。”
他的眉眼含笑温柔,“我欲叫世人从她身上窥见,你之一段过往,与我一段故事,阿雎。”
元朝露在朦胧烛光中,目光描摹着他的面庞,心头有一股暖意,无声无息浸满了整个心房,轻轻点了点头。
大大
仁熙四年秋,长乐公主降世,名为骊,生而赐封号长乐,食邑万户。骊者,千里马也,乃今上亲择。
以记仁熙三年,后于阅武场,亲驭天马,飒练如风,英姿震彻朝野,天子亦为之惊叹。
公主诞,帝大悦,加封皇后与公主,大赦天下。